她换上黎家给她准备的衣裳,发也散开来,然而挡不住微皱的鼻头,神情仿佛在说:快让你那吃虫的脏鸟离我远点!
李雾未动,等又叼起几只虫,反手将一只小虫以琉璃瓶收起。玲珑壶一拨,重新收起赤雀。
眠灯这下退得更远了些,几乎要贴上廊柱。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种多足蠕动的玩意儿,天生带着生理性的厌恶。
李雾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排斥,不动声色地将琉璃瓶藏入宽大的袖袍深处,一丝痕迹也无,才开口道:“蛊术。”
“那看来落水是幌子喽?”
她这下又靠近一些,以李雾的视角,可见她乌发下细腻白皙的颈项。黎府向来讲究,衣裳必用花露淘洗,淡淡蔷薇冷香自衣领里浅浅扑来。
李雾的目光从她颈间掠过,投向井口:“需验过方知。”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需要个帮手。”
黎未深一直拧着眉,闻言立刻道:“城里有大夫,我去请。”
李雾目光越过眠灯,落在假装仰头看天的乌庭雪身上:“她来。”
乌庭雪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我?”
黎未深更是愕然:“她?”
……
杂物间僻出来暂时做了停尸之处,小双的身体就躺在里面。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乌庭雪才慢吞吞地走出来,与眠灯交谈几句,逃也似的钻回房间。
眠灯转述:“是溺死,那蛊效用是致幻。”
李雾静默一会:“银屏,很怕我。”
不是,她只是觉着自己花容月貌的,怕淫贼惦记。眠灯干笑一声:“胆子小,天生的。”
……又在睁眼说瞎话,恐怕是根本没解释上次琼华阁的事情。
李雾额角青筋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尽量平稳语气:“致幻并非昏死,人的身体有求生本能,水下恐有妖物阻拦小双浮出水面。”
水下妖这点漆郁他们倒是没想过,毕竟没有人知道是如何自己走到井边的。
有了蛊,倒是可以解释。眠灯低声道:“那……入夜去探探?”
李雾又默了一会:“为何是晚上?”
当然是因为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和一个淫贼有交情了。眠灯一本正经,义正言辞:“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同门,而同门之间多是竞争,我从不跟同门谈真心。”
这话乃是刻意要拉进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毕竟他看起来可比乌庭雪他们靠谱多了。
半晌,李雾也没说好与不好,眠灯似是听到一声冷笑,抬头只见他两指探进袖中,开始把玩那只琉璃瓶子,仿佛忽然之间就想研究一下这只蛊虫。
在眠灯小心翼翼地退两步的时候,他才淡淡道:“哦,竟然是这样,在下倒是荣幸。”
眠灯瞪着他,但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弱点,只好不说话。李雾一双眼微微上挑,似在询问她,他有什么问题?
眠灯咬牙道:“那你去不去?”
李雾见她一派自若神态,却始终警惕地保持着距离。顿了顿,有些好笑地收起琉璃瓶:“你先去休息,晚上要守很久。”
眠灯自是同意他这点,她的确是困的紧。
行了两步,眠灯想叫他给乌庭雪瞧瞧那只恶心的蛊虫,说不定有线索。
一回首,李雾正倚着枯藤,暮色为他轮廓镀上一层柔光,鸦羽似的长睫低垂,仿佛只是专注地看着瓶中物。
可有一瞬息,感觉他好像在透过她,回望一段无法消泯的记忆。
直到她回头的瞬间,那目光又倏然敛去,似乎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