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子一女乃是黎老爷的心头肉,宠溺地紧。
二少爷黎贺胥更是黎老爷的心头肉,尚未娶正妻,却已纳了十几房妾室,独占东园,仆从甚多,院落宽敞。
月初上柳梢,乌庭雪携着眠灯,悄悄溜进二少爷不住的偏院,学了三声布谷鸟叫。
还没落音,里面空寂寂的屋子映出一个高挑身影,幽幽道:“你们来了?”
语气幽怨至极,如泣如诉。蹲在窗下的眠灯一抬头,只见窗里探头的女子身穿丝绸锦绣,头戴八宝金钗,脸上搽的厚厚一层白粉,脸颊与唇上皆是嫣红的胭脂。
眠灯想也不想,一巴掌伸过去。
“闻灯师妹你做什么?”窗内传来一声熟悉的痛呼,带着浓重的鼻音。
眠灯:“……嗯?”
定睛一看,那两眼乌青的女子,正是浓妆艳抹的方大少爷。
乌庭雪捂脸:“他现在是二少爷黎贺胥新纳的妾室。”
眠灯:“……嗯?”
头顶翻过一道黑影落在院中,方施然拔下一根金簪,指着那影,咬牙切齿:“漆郁,再不把身份换回来,小爷跟你拼了!”
那人正是高束马尾、一身护卫劲装的漆郁。居高临下瞥一眼方少爷:“黎老爷上午惊马,我救了他,他已经提拔我为队长,换回来他会生疑。”
方施然抓狂:“今天黎二少又说来宠幸我,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才免于一难吗?啊啊啊啊——”
“方师弟,兴许过了今晚就拿到凶手了,且再忍一时。”
是爬墙的何幸来探出头,温声劝慰着方施然。
方施然扭头:“……闻灯师妹你说句话啊!他们都欺负我!”
眠灯望望漆郁,又看看他,诚恳道:“如果非要我说的话,比起漆师姐,方师兄你更柔情似水一些。”
方施然:“……”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不知道你心向着谁!气冷抖!
漆郁咳嗽一声:“好了别闹了,如今黎府唯有花园里的井没有封好,也没有敢靠近,我们先去瞧瞧吧。”
井倒是个寻常井,只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发生,围了一圈意义不大的铁蒺藜。
五人皆是修者,在凡人面前隐藏自己问题也不大,只那伏到夜深,除却风声虫鸣,别无动静。
草木深处,眠灯咬住一粒乌庭雪递来的薄荷丸,却听漆郁嗓音低低传来:“你倒是守诺。”
清凉意漫开,困倦被驱散。眠灯眉眼在霜冷月色里格外明晰:“我好像不曾做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师姐何故这样看待我?”
漆郁沉默一会,才答:“当日你在明镜台外,与方施然以五百灵石换一字时,我恰好路过述职。”
“原来师姐是觉得我毫无骨气,利益当先。”眠灯不客气地点破,眉眼却一弯:“师姐眼光真好。”
漆郁目光沉沉。她的确看不透眠灯,既能撕破脸面当场报仇,为何又要为师陵鹤求情?
沉默一会,园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
“二郎,我们真要在这里见面吗?听说这里有鬼。”一个娇柔的女声曼声道。
一个含糊不清的男声夹杂着衣料摩擦的声响:“怕什么?我有宝物护体,况且正是那些人怕闹鬼,才不敢有人来打扰。”
眠灯眸光一凝,循声望去。只见一片低矮的蔷薇丛被压倒,月光下,两个交叠的人影正忘情地滚在枝叶间,亲吻撩拨之声不绝。
这突然的一出,让五人俱有些沉默尴尬——
这种地方实在与坟头无异,他们若是现在跳出去,不亚于不打自招承认他们是内鬼,但现场观摩对于这群少年们还是有些不合适。
“唔……”女子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随即软倒不动。
那男子利落地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脸上柔情蜜意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他毫不费力地将方才还与他缠绵的女子扛起,大步走向那口枯井,手臂一扬——
“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月光照亮了男子英挺的侧脸。身边的乌庭雪倒吸一口凉气,小声惊呼:“二少爷!”
男子浑然未觉,冷笑出声: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