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返回目录 阅读足迹 更多章节
第148章 文聘篇——荆州孤臣骨
第(2/2)页

刘备的残部被压缩到坡下一片狭窄区域,败亡只在顷刻。我策马紧随大队,手中长槊挑开一名敌兵,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正欲催马向前,扩大战果。

陡然间!

“燕人张翼德在此!!!”

一声暴喝,如同九霄惊雷,毫无征兆地炸裂在所有人耳畔!其声之巨,竟似盖过了千军万马的奔腾厮杀!声音的来源,正是前方那座简陋的小桥!烟尘稍散处,只见一黑塔般的巨汉,倒提丈八蛇矛,怒目圆睁,单骑立于桥头!他须发戟张,豹眼环睁,一股睥睨天下的凶悍杀气,凝如实质般扑面而来!

这吼声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胯下久经沙场的战马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蹄骤然扬起,竟不受控制地连连倒退!不止我的马!冲在最前的数十骑曹军精锐,坐骑亦同时惊嘶人立,阵型瞬间大乱!更有几匹惊马失控地撞在一起,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落尘埃!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本能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从尾椎骨直窜上头顶!我死死勒住躁动不安的马缰,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抬眼望去,那桥上的张飞,如同魔神降世,一人一矛,竟生生扼住了千军万马的冲锋势头!他身后烟尘弥漫,似乎有旌旗摇动,虚实难辨,更添几分慑人心魄的诡异。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张飞再次咆哮,声浪滚滚,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冲在最前的夏侯杰将军,离桥头不过十余步,此刻脸色煞白,握枪的手竟微微颤抖。他胯下那匹神骏的坐骑,更是焦躁地原地打转,任凭主人如何鞭打呵斥,竟再不肯向前一步!

“将军!小心中伏!”我身旁一名偏将惊惶喊道,声音都在发颤。

“此人……真乃虎熊之将!”我心中剧震,一股混杂着惊骇、不甘与深深忌惮的情绪在胸中翻腾。环顾四周,士卒脸上皆露惧色,方才那摧枯拉朽的气势,竟被这惊天一吼生生吼散!冲阵的锋锐,瞬间钝折。我死死盯着桥头那尊煞神,牙关紧咬,一股从未有过的憋闷感堵在胸口。这长坂坡前的挫败感,比襄阳城破那日,更加刺痛!

建安十三年冬,赤壁。滔天烈焰映红了整个长江,映红了半边天穹,连冰冷的江水都仿佛在沸腾燃烧!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无数艨艟斗舰化作巨大的火炬,在江心绝望地挣扎、倾覆。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木料燃烧的噼啪声、士卒临死前凄厉绝望的哀嚎,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挽歌,隔着浩渺的水面冲击着江夏城的石壁。

我独立于江夏城头,冰冷的夜风卷来江面焦糊的腥气与隐隐的哭嚎。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雉堞石缝,坚硬的棱角刺痛皮肉,却远不及心中那一片死寂的冰凉。那漫天的大火,不仅吞噬了丞相的千艘战船,十万精锐,似乎也焚尽了我心中残存的那一点侥幸。火光跳跃在眼底,映出的是汉津渡口刘备臂上的血痕,是长坂坡前张飞那震碎肝胆的怒吼,是襄阳城破那日跪在雪泥中的屈辱……一幕幕,在烈焰的背景上反复灼烧。

“将军……”身后传来亲兵低哑的、带着惶恐的声音,“江面……全完了……丞相他……”

“慎言!”我猛地低喝,声音沙哑得厉害,截断了他的话头。不必他说,那冲天火海已宣告了无可挽回的结局。丞相败走华容道,生死未卜。这偌大的荆北,此刻如同被烈火舔舐后裸露的焦土,而我文聘,便是这焦土之上,被留下的一颗孤零零的钉子。

“传令!”我强迫自己转过身,背对着那片炼狱般的红光,面向城内惶惶不安的守军。火光将我的影子长长地拖曳在城砖上,显得格外孤峭,“四门紧闭!多备滚木礌石,引水浇湿城垣!弓弩手上城,轮番值守!凡有擅近城池者,无论军民,立斩不赦!”

声音冷硬如铁,在城头凛冽的夜风中回荡,压下了士卒们不安的骚动。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惊惧而苍白的脸,我深知,此刻一丝一毫的动摇,都足以让这岌岌可危的江夏城瞬间崩塌。丞相既委我以江夏,此地便是最后的壁垒。钉在这里,哪怕十年,二十年,亦须如磐石!

岁月如同江夏城下浩荡东去的长江水,无声奔流。城头的风霜一年年刻蚀着斑驳的石砖,也在我眉宇间刻下深深的沟壑。赤壁的火光早已黯淡成记忆深处一个灼痛的烙印。丞相败退北方,重整山河;刘备西取益州,虎视眈眈;江东孙权,更是屡屡兴兵,觊觎这荆襄门户。

江夏,这座被烈火和鲜血反复洗礼的孤城,成了我文聘后半生的囚笼与战场。十年!整整十年!我便是这孤城的魂魄,死死钉在吴魏交锋的最前沿。城头的军旗换了又换,身边的士卒老了又走,走了又来。记忆里那些鲜活的面孔——汉津渡船上刘备痛楚的眼神,长坂坡前张飞那魔神般的咆哮,甚至襄阳城破时景升公若有若无的叹息——都在年复一年的烽烟与江涛声中,渐渐褪色,沉淀为心底最深处冰冷的沙砾。

唯有丞相当年在襄阳城下,以袍袖为我拭泪时那沉甸甸的温度,还有那句“真义士也”的慨叹,如同不熄的炭火,在每一个寒风凛冽的守城长夜里,支撑着我未曾弯折的脊梁。这份知遇,这份托付,便是这十年孤守唯一的薪火。

建安二十年,合肥新城。城下杀声震天,烟尘蔽日。东吴的旌旗如林,刀枪的寒光汇聚成一片刺眼的银色海洋,汹涌地拍打着坚固的城墙。孙权亲率十万大军,锐气正盛,誓要踏平此城。

我身披重甲,屹立于城门敌楼之上。须发已染上浓重的霜色,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城下如蚁附般的吴军。礌石滚木带着沉闷的呼啸砸落,滚烫的金汁从女墙豁口倾泻而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非人的惨嚎。弓弦的震响连绵不绝,密集的箭雨泼洒向攀爬云梯的敌兵,不断有人影惨叫着坠落。

“左翼!增援左翼!吴狗上来了!”我厉声嘶吼,声音在震天的厮杀中依旧清晰。手中令旗狠狠挥下。一队早已待命的精锐甲士立刻如狼似虎般扑向告急的垛口,长矛攒刺,刀光闪落,将刚刚冒头的吴兵硬生生压了下去。

“报——将军!西门吴军动用冲车,城门震动!”传令兵满脸烟灰,气喘吁吁奔上城楼。

“调火油!烧!”我毫不犹豫,眼中寒光一闪。对付这等笨重的攻城利器,唯有用最猛烈的火攻!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很快,浓烟裹着刺鼻的焦臭味从西门方向升腾而起,隐约夹杂着木料爆裂的声响和吴兵惊惶的呼喊。

汗水混合着血污和烟尘,从额角滑落,蛰得眼角生疼。每一次挥动令旗,每一次下达军令,都牵动着全身的气力。胸腔里那颗搏动了数十年的心脏,此刻每一次跳动都显得沉重而吃力,仿佛里面灌满了冰冷的铅块。然而,看着吴军如潮的攻势在我军顽强的抵抗下一次次被粉碎在城下,看着那些年轻士卒在我号令下前赴后继、死战不退的身影,一股深沉的、近乎悲怆的激流仍在血脉中奔涌。

守住!必须守住!为了当年襄阳城下的承诺,为了丞相那句“真义士也”的期许!这合肥新城,便是今日的江夏!我文聘这把老骨头,还能再钉它十年!手臂再次挥动,指向另一处告急的烽堞:“弩手!集中攒射!压制敌楼!”

鏖战不知持续了多久。天色渐晚,如血的残阳将天际染成一片凄厉的橙红,也给城上城下惨烈的厮杀涂抹上一层悲壮的色彩。吴军的攻势终于显露出一丝颓势,如同退潮般缓缓向后收缩。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残破的攻城器械,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攻防的惨烈代价。

“退了!吴狗退了!”城头上,筋疲力尽的守军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嘶哑的欢呼,许多人直接瘫倒在血泊与瓦砾之中。

我依旧挺立在敌楼最高处,扶着冰冷的垛口,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腑深处隐隐的刺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水早已浸透内衫,冰冷的铁甲紧贴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寒意丝丝缕缕地透入骨髓。城下的喧嚣、身边的欢呼,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帷幕,变得遥远而模糊。

我缓缓抬起头,望向天际。一轮清冷的圆月,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东方的天空,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与西天残存的猩红晚霞形成奇异的对照。那月光清辉如练,静静地笼罩着历经血火、伤痕累累的合肥城头。

就在这月光洒落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寂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我。周遭震天的欢呼、伤兵的呻吟、将领的禀报……所有声音都像退潮般迅速远去、消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轮孤月,和我这具站在城头、浸透血汗与风霜的躯壳。

这月光……为何如此熟悉?这清冷、孤绝、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光……

心口猛地一缩,一股尖锐的剧痛毫无预兆地炸开!眼前的一切——月光、城楼、血迹斑斑的旗帜——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所吞噬!那白光并非来自明月,而是……而是三十年前那个襄阳城破的雪夜!漫天的风雪,刺骨的冰冷,城下曹军无边无际的火把,还有……跪在雪泥中,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那人玄色的大氅,和他伸过来的、带着奇异温度的袍袖……

“真义士也!”

那低沉而慨然的声音,穿过三十年的烽烟与血火,骤然在耳畔响起,清晰得如同就在昨日。

“丞相……”一个模糊的、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呓语从干裂的唇间溢出。视线彻底被那片耀眼的白光所淹没。身体里支撑了数十年的那股刚硬之气,仿佛在这一声呼唤中找到了归宿,骤然溃散。沉重的甲胄再也无法支撑,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缓缓地、无声地向前倾倒。

最后的意识里,不再是合肥城下的血火,也不是江夏十年的孤寂,只有那襄阳城外的风雪,和风雪中那只为我拭去泪痕的、温热的手掌。

聘……今亦……当归矣。

第(2/2)页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都在看:九龙葬天经美姨娘助我神功无敌亿亿兆神豪的开挂人生断亲后,我成为魔帝传人综影视从安陵容重生开始特工穿古代神秘婴儿,开局遭追杀温顺小娇妻,离婚后一身反骨嫁给反派后,他的马甲藏不住了!崽崽读心毛茸茸,三界大佬抢疯了!疯批恋爱脑宗门里唯一的正常人带着超市回三国官道之权路红颜夫战死,妻下堂,还我妈生团宠命3366洛尘寂灭剑神重生宝可梦:我的青梅竹马是小光四合院:带着仓库来到1959综影视:狐狸精在后宫杀疯了神豪帝王:开局送九千亿集团诛邪纪末世:拿下绝美邻妻后,爽到飞起被渣后闪婚,我被首富全家宠上天被背叛后,他觉醒至尊血脉重走官场:高中学历的他青云直上宝贝,放松点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