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陆沉舟注视着迅捷的钢铁洪流,十万大军在此刻倾巢而出。
何其壮阔!
“大将军!”
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扑通跪下,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想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里。
没有惧怕,只有狂热和无比的尊敬。
她双手高高捧起一个木雕刻而成的托盘。
托盘之上,并非珍馐美酒,而是厚厚一叠、用各种皮绳捆扎的皮卷文书。
每一卷都代表着草原上曾经桀骜不驯,声名赫赫的部族。
薛延陀、回纥、仆骨、拔野古……整整十八部。
阿依努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在风中却异常清晰。
“草原的十八部雄鹰已向您垂下翅膀!”
“金狼旗的光芒在您的马蹄前黯淡。”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积蓄着最后的力气,声音陡然拔高。
“苍天覆盖之下的辽阔大地。”
“草原,终于等来了它唯一的太阳!”
“愿长生天永远保佑您!”
这最后的呼喊如同惊雷。
所有部落的首领齐刷刷地单膝跪倒。
山风卷过,吹得托盘上那些象征着屈服的皮卷哗哗作响。
陆沉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些皮卷,每一卷都是无数场惨烈搏杀、无数战士殒命沙场换来的战利品。
初冬的晨光。
带着一种近乎吝啬的温和,迟疑地爬上将军府东苑的窗棂。
院子中。
几个小小的身影裹着厚厚的锦袄,正追逐着掠过庭院的寒风。
稚嫩的笑闹声穿透了窗纸的阻隔,带来几分不合时宜的喧腾生气。
“慢些跑,仔细摔了!”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无奈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甄宓一身石榴红的新裁冬装。
鲜艳得像雪地里骤然跳出的火焰,衬得她年轻的脸庞愈发娇艳。
“大姐。”
甄宓来到白凤仪的身后,望着镜子的人影,又将桌上的发簪替她盘起青丝。
“前街的瑞福楼,新进了一批上好的湖州丝绒。”
“说是从南边水路刚运抵的,颜色鲜亮极了。”
“我们今日去瞧瞧?给孩子们裁几件新年的斗篷,也给给府上添点喜气。”
她顿了顿,扬起更明媚的笑意:
“尤其是小满那丫头,成天惦记着要件红的呢。”
白凤仪慢慢梳理着垂落的一缕乌发:“府库里的料子还多着,不必破费。”
“将军在外,府中一切当以节俭为上。”
“孩子们的冬衣,前几日不是才让针线房赶制了新的?”
甄宓莞尔:“只是孩子们长得快嘛!”
“虎头那小子,才半年功夫,去年的袖子都短了一截了。”
“还有鸾芝,小丫头片子,心思可多着呢……”
她絮絮地说着孩子们的琐事,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雀鸟。
午后的暖阁,熏笼里炭火静静燃烧,散发着干燥的松木香气。
宋清秋端坐在临窗的矮榻上,面前摊开一卷厚重的《明河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