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看着面前瞬间空了的碗,愣了一下:“你的家人没你说过陌生人的东西不可以随便乱吃吗?”
“你不会害我的。”慕容泽笃定地说,整个人像烂泥一样把自己埋回被子里。
“哎!你怎么还躺下了,酒醒了赶紧走!赖在我这里算什么?”苏漓无语地去掀被子,莫不是救了个无赖回来?昨晚就应该让他睡在野外。
“还没醒,头疼,再睡一会。”慕容泽闭上眼睛,紧紧拥着怀中的被子。
“喂!你起来!”苏漓气急败坏,当真捡了个无赖回来。
“我不叫喂,我叫慕容……九。”慕容泽本来想说真名,却因为天道压制,舌头一转竟然换了个字。“让我再睡一会。”
苏漓“你”了半天,算了,不跟醉汉计较,床榻就再借给他半天好了,出去散散心吧,很久没去东海城玩了。
苏漓蹲在糖画摊前,盯着老师傅手里翻飞的铜勺,金灿灿的糖浆在石板上勾出一只圆滚滚的兔子。昨夜那个“浪荡散修”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那人倚在竹枝上喝酒的模样,总让他想起某个褪了色的梦境。
“小仙长,您的兔子好了!”
“啊?哦……多谢。”苏漓慌忙掏钱,指尖刚触到铜板,一道黑影忽然从巷口掠过。
“有妖气!”
随手扔下铜板,他抓起糖画追过去,星枢剑在鞘中嗡鸣示警。追至巷尾,却见一只黑猫叼着鱼干蹿上房梁,碧绿瞳孔戏谑地瞥了他一眼。
“又是你!”苏漓气得跺脚,“这月第三回了!偷鱼便偷鱼,装什么妖怪!”
黑猫甩了甩尾巴,鱼干“啪嗒”掉在他脚边。
“苏小友,早啊。”
带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苏漓抬头,看见某人翘着腿坐在飞檐上,墨发用根竹枝随意绾着,玄色外袍松垮垮搭在肩头,手里还晃着个空酒壶。
“怎么是你?!”苏漓下意识后退半步,“你跟踪我?”
“此言差矣。”慕容泽翻身跃下,玄袍扫过青石板,“这猫儿偷的是我家鱼干,该是我问小友为何追着我的猫跑?”
苏漓愣住:“你家猫?”
“不信?”慕容泽打了个响指,黑猫立刻跃到他肩头,讨好地蹭了蹭下巴,“此猫名唤煤球,最喜捉弄生得好看的小修士。”他忽然凑近,呼吸混着莲花的清香拂过苏漓耳畔,“比如你这样的。”
“登徒子!”
星枢剑出鞘三寸,慕容泽却已退到巷口,肩上黑猫冲苏漓做了个鬼脸。
“申时三刻,城南土地庙。”他晃了晃酒壶,“有桩好玩的事儿,来不来随你。”
苏漓在土地庙前转了三圈。
夕阳将残破的庙门染成暖金色,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童谣声,听着像是三五孩童在玩游戏。可当他推门而入时,却见慕容泽蹲在香案前,正给三个扎冲天辫的小纸人画眉毛。
“这是……缚灵术?”苏漓瞪大眼睛。
纸人们蹦蹦跳跳围过来,扯着他的衣摆往供桌底下钻。慕容泽头也不抬地画完最后一笔:“错,这是养蘑菇大法,城西张婶家的娃娃们中邪了,非说自己是蘑菇要往土里钻,我借纸人引走他们身上的瘴气。”
供桌下突然传来“噗”的一声。
苏漓掀开桌布,三个圆滚滚的奶娃娃正蹲在角落里,头顶还沾着纸人身上扯下来的朱砂符。
“噗哈哈哈!”他憋不住笑出声,“你管这叫中邪?他们分明是拿泥巴扮蘑菇!”
慕容泽笔尖一顿,朱砂在纸人脸上晕开一团红:“苏小友这般聪慧,不如猜猜他们为何要装蘑菇?”
“定是你这神棍哄人!”苏漓抱起最小的女娃,摘掉她发间的草叶,“走,哥哥送你回……哎呀!”
女娃突然张嘴咬住他手指,奶声奶气地喊:“蘑菇不能动!下雨会淋湿!”
慕容泽闷笑出声,袖中飞出一道黄符。符纸遇风化雨,淅淅沥沥浇在苏漓头上。
“看,下雨了。”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快把蘑菇种回去。”
三个娃娃欢呼着钻回供桌下,苏漓顶着一头湿发,星枢剑“铮”地出鞘:“慕!容!九!”
这人今早自称慕容九,听着就像个假名。
“在呢在呢。”慕容泽顺手扯过供桌上的红布给他擦头,“苏小友生气的模样,比糖画兔子可爱多了。”
“你!”苏漓耳尖发烫,剑尖却怎么也刺不下去。“你……怎么知道我姓苏?我好像没有自报家门。”
“我知道的事可多了,比如你右手手臂上有一道剑疤……”
“你怎么知道的?”苏漓微微皱眉,这个人对自己似乎很熟悉,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檐角铜铃忽然无风自动,慕容泽笑意凝滞,神色骤凛,“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