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盘算着,等与薛无厌会合时,哪怕倾尽所有也要恳求和离。
只要对方愿意解除这段婚事,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在此之前,沈玉真天真地以为,只要能以知己的身份陪在薛雁身边,恪守那条界限,就已经心满意足。
直到今日,徐昭情的出现,她那句“阴阳相合”的话,彻底击碎了他精心构筑的伪装,打破了他勉强维持的平静,也撕开了他懦弱逃避的面具。
此刻他才惊觉,像徐昭情这样,无论是相貌、气质,甚至是性别,都与薛雁如此般配的人,茫茫修真界不知还有多少。
而他沈玉真有什么?
即便与薛无厌和离后,他鼓起勇气追求薛雁,对方就真的会接受吗?
真的愿意与他厮守终生吗?
或许那些暧昧的亲昵,那些温柔的对视,都只是他的错觉,他的执迷不悟,他的——
一厢情愿!
虽然修真界并不禁止同性相恋,但正如徐昭情所说,阴阳结合才是顺应天理,才是正途坦荡。
单凭他是个男子这一点,就注定从一开始就与薛雁无缘。
即便薛雁顾念这些年相伴的情谊,不忍见他伤心,愿意与他相守,可是……
若是对方纳妾呢?
以薛雁的天资、修为、样貌、气度,这世上会有多少人甘愿不计名分也要留在他身边?
若是为了开枝散叶,为了壮大势力,薛雁真的与他人恩爱生子……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沈玉真就痛得无法呼吸,仿佛整颗心都被碾得粉碎,再也拼凑不回原样。
直到此时此刻,沈玉真才明白自己有多贪心——
不甘于只做挚友,不满足于仅是伴侣。
他真正渴望的,是成为“薛雁”此生唯一的道侣。
——是独一无二,此生不换的唯一。
可沈玉真比谁都清楚,这些痴心妄想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他求不得,得不到,更不配拥有。
于是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仓皇逃离了薛雁的视线,逃离了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抛却所有尊严,只当个失魂落魄的可怜人。
薛无厌望着这样的沈玉真,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泛红。
但他不敢贸然靠近,生怕再刺激到这个濒临崩溃的人,造成无法挽回的内伤。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当秦醉战战兢兢地端上那杯“与君长诀”时,薛无厌才轻声唤道:“阿真,阿真。”
沈玉真依旧只是无声落泪,毫无反应。
薛无厌又柔声唤道:“卿卿,是为兄,你看看为兄。”
“好吗?”
可沈玉真什么都听不见。
此刻他耳中只有尖锐的嗡鸣,整个世界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他茫然地盯着眼前那杯酒,接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
连秦醉和萧蚀骨都瞬间变了脸色,忧心忡忡地望向薛无厌。
苦。
是撕心裂肺的苦。
与寻常酒水不同,“与君长诀”的苦涩浓烈到极致,仿佛将世间所有爱而不得的痛楚都酿进了这一杯里。
但沈玉真面不改色。
当酒液滑入喉咙,其中蕴含的灵药开始发作,密密麻麻的刺痛从咽喉蔓延至四肢百骸。
可沈玉真依然毫无知觉。
再苦再痛,都不及他此刻心碎的万分之一。
直到酒入愁肠,像是熬过了最痛苦的阶段,舌尖竟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这甜味淡得几乎像是幻觉,又像是——
历经千般苦涩后的,解脱。
与君长诀,换得解脱。
可沈玉真却哭得更凶了。
明明没有察觉到薛无厌的气息,他却仍在本能地哀求,本能地挽留。
这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支离破碎,几不可闻:
“雁兄……”
“不要……不要和别人成婚……”
“……能不能……只爱我一个?”
“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