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到薛雁的安排,竟莫名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猛然瞪大双眼,连表情管理都顾不上了。
只听徐昭情语气诚恳地说道——
“启禀薛关主,妾身身负‘合欢圣体’,虽是双修的上佳体质,却也招来不少宵小之徒的觊觎。
她利落地跪倒在地,重重叩首:“妾身家道中落,漂泊无依。今日能得遇关主,实乃三生有幸。”
“妾身仰慕关主风采,但也自知配不上关主。只求能为妾室,侍奉关主左右!”
能为妾室,侍奉关主。
能为妾室……
侍奉……
关主……
宽阔的正堂中回荡着徐昭情铿锵有力的声音,这几个字却如一道晴天霹雳,轰然劈在沈玉真身上,让他瞬间失去了呼吸,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随即才是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到心尖,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薛霖,以及正拽着师父衣袖撒娇的宫阳,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门槛处那个僵硬的背影,心头同时一紧。
薛霖连忙厉声呵斥:“放肆!竟敢对薛关主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还不速速请罪!”
薛无厌的面色瞬间阴沉如墨,冰冷的目光落在徐昭情身上,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还未等他开口,就听对方继续说道:
“阴阳相合,此乃顺应天理。”
徐昭情强撑着对方释放出的恐怖威压,浑身汗如雨下,瞬间浸透了衣衫,却仍不肯放弃,执意争取:
“妾身虽资质平平,但相貌与体质都是一等一的出挑,还望薛……”
“啊!”
她话音未落,薛无厌衣袖一挥,一股毫不留情的巨力将徐昭情猛地掀飞出去。
在凄厉的惊呼声中,她直接被扔到了关主府外的街道上。
徐昭情重重摔在地上,浑身剧痛,好几根骨头都碎了。
同时她听到了那个冰冷刺骨的声音——
“再敢妄言,格杀勿论。”
那低沉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连同方才的恐怖威压……
深深烙印进徐昭情心里,化作难以磨灭的恐惧。
刻骨铭心的恐惧。
明明正午阳光灿烂,徐昭情却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冰冷刺骨,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薛无厌原本想先拦住沈玉真,但在徐昭情说出“阴阳相合”四个字后,对方已经落荒而逃了。
运转极致身法,转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已然来不及了。
薛霖见状,心知自己犯下大错,连忙单膝跪地,垂首认罪:“属下带错了人,甘受一切责罚!”
薛无厌强压着怒火与不安,深吸一口气后起身追了出去。
他尚存理智,知道此事怪不得薛霖,便也没有迁怒于他。
等人走后,宫阳才怯生生地拽了拽薛霖的衣袖,小声安慰:“师父,您别太自责了。”
“沈兄和薛总定然不会有事的。”
宫阳虽年纪尚小,却也不傻,方才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
其实除了沈玉真外,院中所有人,甚至包括宫阳和青竹在内,都看出了薛无厌对沈玉真那份真挚深沉的情意。
唯独沈玉真这个当局者迷,或者说因为“薛雁”这个身份,他宁愿沉溺在迷茫中,也不愿清醒面对。
薛霖起身后,简单交代宫阳几句,便匆匆离开关主府去寻找沈玉真。
他绝不能让沈玉真出事。
那样岂不是辜负了两人一直以来对他的照拂之恩?
沈玉真从未如此狼狈过。
从身到心,都狼狈到了极点。
那句“阴阳相合,顺应天理”,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彻底刺穿了他长久以来精心维持的平静假象。
阴阳……
天理……
这明晃晃的字眼直戳进他心底,让他在落荒而逃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随风飘散,转眼就消失不见。
今日玉雪关的百姓可算是看足了热闹。
先是关主府里飞出一个女子,紧接着又见一道白影仓皇而出,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面容。
但那股心碎的气息,却是人人都能感受到的。
沈玉真漫无目的地奔跑在街上,前所未有的迷茫笼罩着他。
等他停下脚步时,已经站在了“一醉千年”的酒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