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今日的休息安排,前几个时辰由薛霖值守,后几个时辰则由陈剑接替。
此刻几人匆匆用完简单的餐食,便准备歇息了。
薛霖依旧如往常一般,身着黑色劲装,高马尾利落地束在脑后,腰间那把长刀从未离身。
火堆旁,薛霖盘腿而坐,手持麻布细细擦拭着长刀。
这本是修士无需做的琐事,但他却像个凡人武者般,一遍遍擦拭着本就锃亮的刀身。
自从收了宫阳为徒后,薛霖不知不觉间沾染了许多凡人的习惯。
想到宫阳……
薛霖的思绪不由飘远。
虽然宫阳是个不能修行的凡人,但他习武却格外刻苦。
即便年纪尚小,也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薛霖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因此偶尔外出历练时,也愿意带上这个“小拖油瓶”,让他出去见见世面。
记得有次师徒二人在山中遭遇土匪围堵,即便薛霖已是筑基九层的修为,也难敌对方人多势众。
因此两人的处境变得异常危险。
在被围困之际,向来沉默寡言的薛霖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
他站在一株盛开的花树下,双手环抱胸前,目光甚至没有看向宫阳,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今日带你出来历练,你可曾后悔?”
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
然而即便面对生死关头,宫阳也没有丝毫怨言。
他迈着小短腿跑到师父身边,小手紧紧攥住薛霖的衣角,一字一顿地说:“阿阳不悔。”
薛霖这才微微低头,将视线落在这个小胖孩身上。
只见宫阳那张肉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片刻后,宫阳突然抬起头,声音比方才响亮了许多:“阿阳真的不悔!”
薛霖听完没有多言,只是“铮”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刀,身形如电般冲向土匪群中,只留下一句简短的叮嘱:“老实待着。”
虽然薛霖那张冷峻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宫阳却敏锐地察觉到,师父此刻的心情似乎很愉悦。
那一日,宫阳亲眼目睹师父在数十名土匪的围攻下浴血奋战。
即便黑衣被鲜血浸透,即便身上伤痕累累,薛霖也始终没有让任何一个土匪突破防线伤到宫阳分毫。
那一袭高马尾在风中飞扬,那一柄长刀在夕阳下闪耀。
即便深陷重围,那道身影依然如此醒目,让宫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矫健的身姿。
宫阳看得入了神。
直到暮色四合,薛霖以断去一臂为代价,终于将最后一个土匪斩于刀下。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尸横遍野的山林间,青年于血海中持刀而立。
那漫天的霞光仿佛都成了他的陪衬,这一刻宫阳的眼中只剩下他一人。
只见薛霖缓缓转身,在晚霞的映照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放慢了数倍。
宫阳清楚地看到师父的身形微微晃动,随即再也支撑不住般,单膝跪倒在地。
宫阳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跑上前去,声音里带着惊慌:“师父!”
薛霖仅剩的右手紧握长刀,以此支撑着身体,他抬起头,那张白皙的脸庞此刻布满血痕,就连漆黑的眼眸都染上了一丝血色。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宫阳的脚步不由一顿,他放慢速度走近,听见薛霖轻轻启唇,吐出几个微不可闻的字。
宫阳听得真切,那分明是在回应他方才的话——
“为师……”
“……也不悔。”
那一日,尽管薛霖服下了能令断肢重生和疗伤的丹药,但宫阳的目光却始终紧紧追随着他,生怕师父有任何不适。
可终究只是个凡人之躯的孩子,他什么都帮不上忙。
但宫阳还是固执地不让薛霖动手,坚持要自己生火做饭。
薛霖看着小胖孩抱着比他还要粗的树枝,笨拙地搭着柴堆却怎么也点不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