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真抬眼望去,果然是薛雁!
他下意识冲对方展颜一笑,薛无厌见状微微颔首,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温柔。
很快,他们便跟随欧阳未青来到一处宽敞的院落。
还未进门,就能听到正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李医师,求您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啊!”
“李医师,哪怕要我倾家荡产,只要能救回兰儿,我们也心甘情愿啊!”
“李医师……”
走在前面的欧阳未青脚步突然一顿,眼神黯淡下来。
他抿了抿嘴唇,才走到正屋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屋内已经站满了人,放眼望去,竟然全是开光期以上的修士,其中更有四五位金丹真人!
欧阳未青向他们行礼后,在众人沉重的叹息声中,缓步走进了最里面的寝房。
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如纸的少年,双唇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若非修士目力过人,恐怕都看不出那微弱的胸膛起伏。他身上死气沉沉,生机微弱得几乎让人以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床榻旁坐着一位中年女修,她泪流满面,双眼通红地望着床上的少年,仍在不断地哀求:“李医师您再想想办法,求您再想想办法!”
原来椅子上还坐着一位正在为少年诊脉的老妇人。
方才那些声音正是这位中年女修发出的。
老妇人——李医师长叹一声,缓缓摇头道:“老身实在无能为力,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中年女修闻言,泪水更加汹涌而出。她一手捂住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太大的声音来,生怕惊扰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方才少年突然昏迷不醒,她一时惊慌失措,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惊动了整个四房的人。
中年女修此刻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李医师已经起身退到一旁。
坐在床脚的中年男修见状,立即上前俯身抱住了她,无声地给予安慰。
欧阳未青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向父母恭敬行礼后才轻声开口:“父亲,母亲。”
中年女修这才注意到他,泪水涟涟地唤道:“青儿……”
欧阳未青试探着问道:“弟弟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兰儿方才说想下地走走,我才扶着他走了几步,谁知他突然就晕过去了。”
中年女修——秦红英抽泣着说道,“李医师说、说……”
她哭得泣不成声,中年男人——欧阳林也红了眼眶,对欧阳未青沉声道:“李医师说兰儿不行了,恐怕……就在今日了。”
欧阳未青瞳孔骤然紧缩,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他看了看床上气若游丝的少年,转身就冲了出去。
他的背影仓皇失措,甚至带着几分踉跄。
刚跑出房门,他就看到院子里站满了欧阳家的族人。
这时,欧阳家的家主也大步走来,欧阳未青连忙让开位置,和其他族人一样恭敬行礼。
家主经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径直走进屋内。
欧阳未青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失魂落魄地走向站在院子角落的陈剑几人。
欧阳兰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比他小了二十多岁,资质更是远超于他。
欧阳未青只是最末等的黄品资质,而欧阳兰却是实打实的地品天才。
自欧阳兰出生后,不仅元婴老祖所在的欧阳家四房对他寄予厚望,整个欧阳家族都对他报以极大的期待。
欧阳家虽是济明城的顶尖家族,但各房之间向来和睦,从未有过大的纷争。
就连子弟间的比试也是光明磊落,鲜少有人行阴私之事。
正因如此,在欧阳兰出事之后,全族上下才能齐心协力为他寻找救治之法。
这不仅是因为四房势力强大,更是因为整个家族团结一心。
尽管欧阳兰备受家族看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欧阳林和秦红英从未因此偏袒过他,对待欧阳未青始终如一地疼爱,甚至因为有了欧阳兰,反而对欧阳未青更加关怀备至。
他们生怕他会因此感到委屈。
可即便如此,欧阳未青还是无法喜欢这个弟弟。他处处都被欧阳兰的光芒所掩盖,最令他痛苦的是,并非他不努力,而是欧阳兰的天资实在太过出众,生来就能轻而易举地超越他。
任凭欧阳未青如何拼命追赶,始终望尘莫及。
虽然欧阳兰十分敬重他这个兄长,性格也不骄纵,甚至常常主动亲近讨好他。
但欧阳未青还是刻意疏远他,尽管心里明白天资卓绝并非欧阳兰的过错,只是自己心胸狭隘、自私自利,却始终无法尽到一个兄长应尽的责任。
不过他也从未因此刁难或陷害过欧阳兰,只是刻意保持距离,很少给他好脸色看罢了。
欧阳林和秦红英看在眼里,也只是私下耐心开导他,从未当众斥责,对他的教育更是细致入微。
虽然每次都能说到欧阳未青心坎里,但他就是无法改变对欧阳兰的态度。
欧阳未青一直以为,自己对那个弟弟的感情虽然复杂,但终究是厌恶多于喜爱。
直到此刻,看着欧阳兰奄奄一息的样子,他才惊觉自己内心深处、那个一直被拼命压抑的角落——
始终有个小小的身影,冲他张开双臂,用软糯的声音唤道:“兄长,抱抱。”
那正是欧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