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本幽幽一叹的裴星,又当即顿住。
不免想起,昔年自己曾向师父对此表达惋惜的他,师父反倒笑言,“或许你王师弟不沾俗务,也是好事呢?”
是啊,正是观鹤峰不沾俗务。
因此无双府王家也不会来逼他为家族谋利,使师弟最终左右为难。
师弟方能专心修行,精进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只是师弟……
抢跑就不对了!
一瞥水镜中已出现王舜英的身影,站在那少年面前。
裴星俊逸白皙的面庞上露出微笑,冲结界一弹指,那道青蓝光幕陡震,如被谁立即戳破,使结界内战斗正酣的众人,重新在殿内显露出身形,一时殿内剑气纵横交错。
但裴星面不改色,如视这些或气贯长虹,或睥睨凌霄的剑气们若无物,只一震袖,一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黄铜长剑瞬息立在他身边。
随它出现,那些各不相同的剑气们,纷纷如烟尘消散。
众人一惊,意识到自己脑子一热干了什么后,立即面色一红,收剑拱手,拜道:“见过昆吾前辈,见过掌门。”
但哪料,迎来的不是日益威严的裴掌门呵责之声,反倒众人眼前弹出一面水镜放大,正是王舜英站在一面生的少年前,听王舜英正询问道:“可愿入我观鹤峰?”
“我(一种禾本科植物),姓王的抢跑!”
“我说,刚才怎么没见王师弟?可恶!”
“竖子简直不当人子!”
“原来还有这一招?”
看着一道道流光,一边打斗,一边相继往山下飞去,大殿中逐渐只剩下裴星一人。
裴星似丝毫不急,端起手边一张高脚小茶几的青瓷盖碗,缓缓悠闲喝了口茶,语气懒懒向身边那柄剑,道谢,“多谢昆吾前辈刚为晚辈帮场子。”
他随即放下茶盏,接连叹息两声,道:“唉,自从担任掌门以来,整日庶务缠身,晚辈修为多年未曾进境,已镇不住这么多师弟、妹了。唉……”
昆吾剑身一颤,受不了裴星的装模作样,它嗓音极度中正平和,疑惑问道:“示敌以弱,所图为何?”
裴星粲然一笑,在唇前竖起手指,眨眼俏皮道:“前辈是不是老糊涂了?刚才下面都乃我昆吾各位峰主、长老,是我的师弟师妹们,怎会有敌?”
昆吾语气依旧,嗓音也依旧中正平和,但说出的话,却是冷意渗人。
“入我昆吾,有二心者,当斩。”
裴星含笑,看着昆吾剑身荡起涟漪,只一眨眼已消失,大约是重回剑冢深处。
听裴星之言,仍缭绕在昆吾剑身边,“前辈您是柄剑,只有剑心没有人心,自然不懂。人心似水,变幻莫定,这世间啊,一心人难得。”
昆吾大殿内,裴星再一震袖,长明灯火齐齐摇动,陡然整个大殿陷入幽蓝之境,仿佛有周天星辰变幻轮转。
他微笑俯视下面一脸惊愕,满脸胡茬,披头散发,提着一坛酒的落拓中年人。
自他进入大殿,满殿充斥一股粗糙、浑浊酒气。
但裴星似闻不到,丝毫没有街上行人的嫌弃之色,反而笑眯眯地道:“我乃昆吾剑宗此届的掌门裴星。李乐景,你可愿入我天独峰一脉?”
李乐景惊诧莫名,他方才只是在铸剑城逛街,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里?
还有一个自称昆吾剑宗的掌门,问他要不要加入什么天独峰?
笑死!
他最近倒是在街上听人说,似乎山上的昆吾剑宗开始招收弟子了。
可惜李乐景人至中年,这段日子就过着打打零工,攒灵石买酒或去百花阁看美人儿的糜烂生活,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难买爷高兴!
他才没有什么修炼成大能,从昆吾小弟子做起的雄心壮志。
也许自己喝醉了,所以在做梦?
李乐景对此深信不疑,索性大咧咧盘腿在光滑如琉璃的地面坐下。
仰头举起酒坛痛饮,擦了下嘴巴,醉醺醺看向高坐在高台上的那位青年人,仿佛与凡间那位帝王重合。
他眯起眼,呢喃般如同重回昨日,问道:“为何是我?”
“因为,你是第二个连接凡间与修真界,从问心路走过来的人。”
“哈!”
李乐景不由想起一年前,自己对人世间心灰意冷,只想一人一壶酒,随便走走看看。
他醉醺醺,迷迷糊糊走过古怪会说话的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