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兰见事情败露,也没有什么好隐瞒。
她的眼神由黯淡变得锐利,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的恨意。
“是,人确实是我杀的!”
“尹斐。还有那个西域人。”
“因为,他们都该死!”
杨小兰整一整自己的衣袖,竟有一种慷慨负死的感觉。
苗景岚看向她,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眉眼唇角之间带着一种凄凉的美。
“我出身青楼,注定这辈子只能寄人篱下,一身凄苦。可是我不甘,我容貌出众,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凭什么我只能做一个妓子、一个娼妇?这些年我也为青楼挣了不少银子,到头来却是重病缠身,被人视为弃子,我也要为自己筹谋一番。”
“我想找个良人赎身,可是过去那些光顾我的客人嫌弃我年老色衰,又身患恶疾,根本不理会我。这个时候我遇上尹斐,我以为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方,本想跟他一块离开青楼,做一对寻常夫妻,没想到……没想到他也是一个白眼狼,想利用我为他敛财而已。”
杨小兰说到这里,也是一脸的恨意。
“我们本来商量好,攒够我赎身的钱就离开这里。这些年我在青楼也有些积蓄,再加上我又患病,青楼给我定下来的赎身银两也不会太高。偏偏尹斐说,离开青楼后想独自开个小店,他来掌厨,我来坐店,将来也有个营生。我离他筹谋的不错,便相信他的鬼话。”
“那个西域客人是从外地来的,起初青楼里的姑娘都嫌弃他是西域人,没有人愿意做他的生意。而我急缺银子,周遭的人又有意向他隐瞒我患病的事情,我便搭上西域人这根线。只是没有想到,那个西域人居然是个有钱的主顾,我从他身上攒够赎身的钱。”
“原以为这只是一段露水情缘,没想到那个西域人居然想带我走。我只是想糊弄他几个钱,没想过跟一个西域人到异域过日子,本想出言拒绝。可尹斐心生贪念,叫我先稳住他,等他的钱全部到后,再摆脱掉他。”
“可没曾想这西域人如此难缠,要死要活要我跟着他走,尹斐打不过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毒死。他说他有一种祖传毒药,轻易查不出来,喝过酒之后只会说喝酒醉死的。那日我把那西域人叫到青楼喝酒,然后又哄他去其他地方喝酒,到时候就算查也未必查到我们的头上,可没曾想还是被你们发现。”
“我害怕被你们发现,想拿着西域人的金子前去赎身,没想到尹斐却心生贪念,不肯拿钱出来。若不是他想独夺这笔钱,我又怎会向他下毒手。你们不知道,把他吊死在房梁上我花了多大的力气。”
杨小兰满是愤怒和抱怨,她觉得一个人的生命远不如他受的委屈更重要。
“你胡说!尹斐怎么会是一个如此贪财之人,他前些天还说想娶你过门,怎么会妨碍你赎身?一定是你这个女人卸磨杀驴,利用完了尹斐,反过头来给他泼脏水?”跟尹斐是发小的那个捕快愤愤不平的说。
苗景岚静静的听完杨小兰说的话,从身后拿出一本帐本,“这个帐本是刚才我在这间房子里面找到的,上面记录着这些年尹斐在青楼里干活攒下的银子。他在青楼一个月才二两银子,可是每个月都花一两多银子买药,甚至还在药铺里赊账。杨姑娘,我问你,这些年是不是都是尹斐替你买药?”
杨小兰的脸瞬间一变,像是被人戳中痛处,突然一声不吭。
“尹斐虽然收入微薄,但对你的事情却很是上心。就如你刚才所说,你年老色衰,在青楼里已经接不到什么客人,而青楼里顶多不饿死你,断不会为你买什么好药治病。这些年都是尹斐替你请大夫看病拿药,你却以为这些是青楼的人花钱治你,所以你才舍不得离开青楼。看样子,你和尹斐之间的误会很大呀。”
杨小兰咬咬唇,脸色惨白。
不知道是因为知道真相之后的悔意,还是对自己命运的恐惧。
她冷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人已经死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说完,她居然一头往房梁上撞去。
“不好,她想自杀。”贾仁看出她的动机,大声吼了一声。
刑捕头一个箭步冲上前,立刻把人拦住,断了杨小兰的念想。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害得我们折腾了一夜,想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死了,可没那么便宜,得听县令大人如何处置。”刑凌觉得自己是一肚子的晦气。
其他的捕快和牟仵作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因为这个案子大家都没有休息好,若不是苗景岚提供的消息,只怕大家现在还在加班。
须发花白的牟仵作走到苗景岚跟前,“丫头,你这替死人验尸的手段是哪里来的?”
牟仵作对苗景岚很是好奇,但是苗景岚依旧是一幅云淡风轻的表情。
“老先生缪赞了,我哪里懂什么验尸?只是从小在酒坊长大,喝醉死人的是什么样子,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断定那西域人肯定不是喝酒死的。至于尹斐的死因,完全是胡乱瞎猜,结果被我蒙对了。”
随便蒙都能蒙对,验了几十年尸的牟仵作也不拆穿苗景岚的小伎俩,只是留下一句话,“丫头,我看你是验尸的好苗子。如果改天你想跟着老夫来学验尸,老夫一定倾囊相授。”
“谢先生。”苗景岚客气的回应。
别人不知道,在县衙当差十几年的刑凌可是心里面清楚的。
这个脾气古怪的老仵作可是不轻易收徒的,之前邓三是死皮赖脸天天缠着牟仵作,又请县令的远房舅舅喝酒,县令向牟仵作说了那么一嘴,要不然这老头是绝对不会收邓三为徒的。
这一回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平常谁也看不上的牟仵作居然主动收徒,可见对苗景岚是如何看重。
“哎哟,我站了这么一宿,真是伤了我的老腰哟。”贾仁晃了晃自己的腰,很不要脸的对苗景岚说,“这位县衙仵作未来的高徒,你能不能替我看一看?”
苗景岚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哼,绝无可能。你要是躺下来变成一具尸体,倒有一点儿希望。”
“切,这话说的。”贾仁好县鼻子没气歪。
这丫头,嘴巴太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