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内，灯光明亮。

门被推开，宋哲明扶着脚步虚浮的张豪走了进来。

林燃紧随其后，顺手将门带上，隔绝了走廊上的喧哗与杂声。

张豪没有像往常那样进门就一屁股坐下嚷嚷，也没摆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走到自己的椅子前，背对着所有人，缓缓落座。

肩膀塌着，脑袋低垂，整个人像一尊被掏空了魂的石像，只剩下一个空壳，沉沉地压在那里。

目光落在脚下的地砖缝里，空洞无神，仿佛看不见任何东西。

空气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连宿舍那盏日光灯都显得格外冷白。

崩溃、委屈、羞耻、疲惫……所有情绪在刚才的餐厅里已经耗尽了。

此刻，他连皱一下眉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哲明站在一旁，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只是看向林燃，轻轻道：“老林……”

林燃语气平静：“没事了，你先忙你的吧。”

他走到书桌前，从柜子里拿出笔记本，坐下来继续写东西。

整个过程中，没有多看张豪一眼，也没有多劝一句。

林燃知道，这种时候，话说太多反而像在戳人伤口。

今天这种当众被羞辱、憋屈到骨子里的打击。

对于一个刚成年不久的男生来说，可能算是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社死。

但再过几年、十几年回头看，不过是人生里一场小风浪。

这年纪的痛苦，总是来得汹涌，退得也快。

有的人熬过去了，会变得更沉稳。

熬不过去，那就还得再摔几次，摔到骨头响。

林燃不想安慰，也没打算讲什么大道理。

男生不是女生，不习惯把情绪挂在脸上，很多话也说不出口。

所谓的兄弟，最多就是陪你多喝两瓶牛栏山，多抽几根红塔山。

真要坐下来掏心窝子谈人生的，反倒成了笑话。

男生这东西，说白了就是石头。

什么形状不重要，棱角再多也无妨。

只要不碎，过几年再拿出来看，都是磨出来的硬度。

寝室里，一片寂静。

周凯推了推眼镜，原本想问点什么，可见大家脸色都不太对，最终还是识趣地低头翻书，只是翻页的速度慢了许多。

宋哲明躺在床上，刷着手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又过了十几分钟，整间寝室里，只剩下林燃敲击键盘的声音，在静谧中清晰得格外扎耳。

这时，张豪终于像是蓄满了力气，缓缓转过头。

他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没有眼泪，也没有咬牙切齿，只有一种被生活狠狠击中过后的麻木，和一种压到极限后沉下来的清醒。

他看向宋哲明，声音低沉沙哑，却出奇地平稳，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口。

“宋哥。”

“以前的事……不好意思，老是蹭你东西，发胶、沐浴露……还有那次牙膏。”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像是在努力回忆，“我晚点把清单列出来，回头买新的还你。”

没有煽情，没有讨好，只是简单一句“我会还”。

却比他以往所有吹过的牛逼，都更有分量。

宋哲明愣了一下，看着他那平静却认真的神情，以前积压的那点不快，像是被人轻轻抹平了。

他挠了挠头，语气别扭地摆了摆手。

“咳……别说得这么见外，兄弟之间还计较这个？以后注意点就行。”

张豪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解释。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林燃，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