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长如果真要为了片刻的私心,把我保护在这。倘若他们遇到了什么,我明明可以做,却要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以后一定会一直内疚。他这份情太重,我承担不了,那我宁愿他一开始就不要找我,我是真的回了运城。”
沈昭月诚挚地请求老岭:“您送我回大兴好吗?”
“受人之托,怎么能不忠人之事。丫头子,我老岭头说一辈子话,没有打空转的。”
老岭重新摸出腰上的烟杆,要抽不抽。脸上的皱纹深深陷下去,像是坚定的符号,连松弛耷拉的眼皮也饱含着重诺。
沈昭月听着他沉沉的语气,明白老岭的说话算话,更多的是他心中的一种道义。
这种人很难劝呐!
沈昭月长呼出一口气,远眺向滩对岸充满原始魅力的密林:“这个地方真美啊,有机会,我希望还能再来。希望它十几二十年后,还是这副样子。”
说起这,老岭头无奈和心疼地摇头:“不能了,现在不少人已经出林子了。树遭砍了,偷猎的也来了,鹿子在山下养不活,只有少些人还在这老林里守着。”
沈昭月道:“您的官方话说得很好,也交外面的朋友,您以前下过山吧。”
“下过,还在外头去做过生意。但我还是舍不得背猎枪的日子,舍不得鹿子们跟猪羊一样关在圈子,舍不得在林子里升起的篝火。这林子里有过很多我这样的魂呐,我想守着它。”
沈昭月既然对应了,这里就是那个养驯鹿的少数民族。
她就听得懂,老岭说的出林子,是他们响应了政府的号召,下山定居。
这片老山林,确实也在他们这个部落离开后,遭遇到了不小的破坏。
甚至在十几年后,一场震惊全国的大火,将在这里烧起来,损失惨重。
沈昭月想起这里,脑子里忽然一动,那场大火是不是可以避免呢?
她忍住小激动道:“您今年多大年纪?”
老岭头愁闷下,还是抽起了烟袋:“问这干啥,60了。”
沈昭月笑:“那您可还有得活呢。您想守着这片林子,可您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带着这些还在林子里的人,才能守好这片林子?”
她小小举例。
“比方,让刚才那些孩子们都出去接触新社会,让他们去学习,学更多、更好、更科学的方法回来守护这里。只要你们部落有一代代的人仍心系这里,这片土地就会一直在,更好地在。”
驯鹿的鸣声这时从林子的深处传来。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只听鹿鸣,脑子里就足够具象。那林中鹿群,低头啃食苔藓,间或一二,忽然奔起两步,仰而长鸣的画面。
老岭的表情显然认真在听。
“到时候,鹿子们依旧可以奔跑在树林,篝火也依旧在枯枝里跳动,奶酒奶茶还跟我昨天喝到的一样醇香!”
“宝物想要不被埋没,就要让所有人认识它是宝物。这片地方就是块瑰宝,你们守好它,也让更多人知道它,它越来越耀眼。将来,一定会吸引更多的人来爱护它。”
在后世的生活过人的都知道,这片大森林,后来受到了国家的保护。纳入国家“天然林保护工程”,成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沈昭月并不是信口胡说。
“您想守着它,可守的方法有很多,这一条不通,就走下一条。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您觉得呢?”
她说到这里,自己都有了满满的期待。
老岭醍醐灌顶,哈哈大笑:“好丫头子!好个穷则变!”
他端起手里的烟杆子,开心地狠吸了两口。
老岭是在外面走过的人,人虽老了,但脑子没有老。他听得懂话,也听得出话。
沈昭月的“比方”,是一条新路子,是条好路子。
他开怀之下,凝住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光长一张乖脸,却精怪古灵的女娃。
变通么?也许自己的规矩是该变通下了。
他烟杆子都没灭,直接往腰后一插:“走,我亲自送你上大兴!”
沈昭月“啊”地一叫,眼里一亮,惊喜来得这么突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