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厚爱,国公府上下感激涕零!”云衡之深深拜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惶恐,“只是小祖宗年幼,恐无法亲自谢恩,还望公公海涵。”
内侍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殿下吩咐了,不必惊扰小祖宗。东西送到,心意到了即可。奴才们这就回宫复命了。”
说完,两人恭敬行礼,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内侍一走,前厅内外紧绷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这可是东宫赏赐哎!岂不就是太子亲赐?”
“那玉…那雕工…得值多少座金山啊?”
“就因为小祖宗夸了句花好看?这…这也太…”
“嘘!慎言!没听说是殿下觉得小祖宗投缘吗?”
“啪嚓!”
一只上好的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砸落在地,瞬间在地上洇开了一团水渍。
祝欢颜胸口剧烈起伏,面容狰狞。
“凭什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她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的薇姐儿,琴棋书画样样拔尖,在宫宴上规规矩矩,谁看了不夸上一句,不多看一眼?”
“她呢?吃没吃相,坐没坐相,胡说八道一通,倒入了太子和皇后的眼!”
她猛地抓住身边大丫鬟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痛呼出声:“你说!她到底使了什么妖法?是不是夏月淑那个贱人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是不是?”
“可能是小祖宗有福气……”丫鬟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摇头:“姨娘息怒!奴婢…奴婢实在不知啊!大家都看着呢,小祖宗就是…就是那样……”
“那样?那样没规矩就是福气了?”祝欢颜一把推开丫鬟,在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好,好得很!得了皇后娘娘的玉兔,又得了太子的石榴花!这府里还有我们站的地方吗?往后是不是连她放个屁都是香的?我们还怎么出头?!”
想到她可能被彻底压过一头,她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这几日,她被禁足在自己院中,院门由云衡之的亲信守着,形同软禁。
不过两三日见不到国公爷,她便只觉度日如年。
如今她精心描画的眉眼间只剩下焦躁与不甘。
她慢慢坐了下来,手中拿着娟帕,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账房之事,云棠分明也去了周秋兰的住处。
可如今却只有她一人被重罚禁足。
国公爷的怒火似乎全冲着她来了!
“娘亲!”此时,门外传来被刻意压低的少年嗓音。
祝欢颜眼睛一亮,疾步走到紧锁的门边,隔着门缝压低声音:“轩哥儿?是你吗?快,告诉娘,外面怎么样了?你父亲…可曾提起过我?”
门外是她十五岁的长子云鹤轩,身形已见挺拔,眉宇间依稀有云衡之的影子。
他身后,跟着怯生生的次女云薇。
“父亲…父亲这几日都在书房或正院理事,脸色很不好看。我…我去请安,父亲也只问了几句功课,并未提起母亲……”
云鹤轩的声音有些沮丧,顿了顿,又小声道,“二夫人那边…似乎没什么事,今早还见她在园子里走动。”
祝欢颜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
国公爷这是彻底厌弃她了吗?
连周秋兰都无事,唯独她被如此重罚。
不行。
她绝不能就这样被遗忘。
她的目光如钩,紧紧锁在长子身上。
“轩哥儿,你听着!”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你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不见我,但他不会不见你,你是他的儿子!是他血脉的延续,是这偌大的国公府未来的希望!”
“这几日,你每日都要去书房给你父亲请安,功课上不懂的,就去问他。”
“习武上遇到的难处,也去请教,哪怕只是进去站一站,问声好就走,记得一定要在他面前多露脸,让他时时刻刻都记得,他还有你这个儿子!”
“记住,神态要恭敬,言语要诚恳,要让你父亲看到你的孝顺、你的上进!”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哽咽,“要让他想起我们母子,想起…想起他还有个被关着的已经知错的人…明白吗?娘能不能出去,你妹妹能否安心,就全看你了!”
云鹤轩看着门缝后娘亲急切而脆弱的神情,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惶恐。
但作为儿子,他无法拒绝母亲的恳求,只得用力点头:“儿子明白,儿子一定日日去给父亲请安,好好表现!”
“好孩子…娘就指望你了…”祝欢颜的声音带着强撑的温柔。
看着儿子郑重点头后离开的身影,祝欢颜这才缓缓离开了门边。
她拿起桌上丫鬟偷偷送进来的,一朵已经蔫了的石榴花,在掌心狠狠碾碎,鲜红的汁液瞬间染红了她的指尖。
“国公爷…您总会想起轩哥儿的…总会想起我的…”她盯着那抹刺目的红,垂眸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