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曈端起姜汤时,碗沿的热气氤氲了睫毛。
如今七娘在梧桐院等着的,正是将靖安侯罪行公之于世的最后部署。
案几上的香料账册摊开着,岭南商号的进货记录旁,七娘用朱砂笔圈出了每笔迦南香旁标注的“附幻草十两”,那些曾被玫瑰汁掩盖的毒计,此刻正与药箱里的磁石粉末形成铁证。
萧砚亭看着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明日早朝,需得你亲自将这幻草粉末呈给陛下。”
“自然。”
云曈捏着薰衣草花穗,干涩的花瓣在掌心发出轻响,“陛下下圣旨让我协查春闱毒案,如今有了结果,理当由我面圣回禀。”
她抬眸,“靖安侯用医术做幌子布下毒局,那便让他看看,真正的医者如何让毒计显形。”
“我去梧桐院了。”
云曈起身时,狐裘披风扫过案几,带起账册的一角。
萧砚亭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云曈。”
她回头,见他从袖中取出一枝折梅,嫣红的花瓣上凝着未化的雪,连花萼处的青色花托都透着鲜活,显然是刚离枝不久。
他垂眸将梅花插在她狐裘的毛领间,指尖擦过她耳垂时微微发烫,语气却故作随意:
“刚与母亲赏花时,见这枝掉在地上,瞧着你们女子应该喜欢。”
云曈盯着梅花上挂着的冰棱,又嗅了嗅花瓣间萦绕的清冽香气,分明是从梅树上新折的,哪有半分掉在地上的狼狈。
她抬眸看他,却见他正状似不经意地整理着案几上的账册。
“哦?”
云曈指尖轻捻花瓣,雪沫簌簌落在狐裘上,“府内的梅树,竟能在风雪天把花掉得这般整齐?”
萧砚亭翻账册的手指一顿,却依旧不看她:“许是……风吹的。”
“是吗?”
云曈故意凑近,梅花的香气混着她发间残留的薰衣草味,拂过他鼻尖,“可这花枝断口新鲜,连树皮的汁液都没凝结呢。”
她晃了晃花枝,凝在瓣尖的雪粒恰好落在他手背上。
晃落的雪粒恰好落在他手背上,萧砚亭猛地抬头,撞进她眼底狡黠的笑意,忽然从喉间溢出声低笑:
“爱要不要,是母亲让我送你的。“
他清了清嗓,别过脸去:“说你穿月白披风配红梅好看。“
云曈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便将梅花别回毛领,指尖蹭过他手背上的雪水:“既然是母亲的心意,那便收下了。“
萧砚亭“嗯“了一声,迅速收回手:“行了,快回去梧桐院吧,七娘该等急了。”
“明日早朝……万事小心。”
云曈“嗯”了一声,转身踏入风雪。
风雪卷入门缝,她踩着积雪往梧桐院去,毛领间的梅花随步履轻颤,花瓣上的雪水渗入狐裘。
梧桐院的灯影里,七娘正倚着门框等候,手中捧着个描金锦盒,却在她走近时忽然藏到身后。
云曈对青黛与紫鹃点头示意退下,才独自踏入梧桐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