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肉团团说什么政务见解的时候,赵喜宁漫不经心地画山水,玉蝶却听得非常认真。
在这场动乱里,肉团团坚持要为德芳筹谋,搅进动荡中。玉蝶自始至终,支持他。
在玉蝶眼里,宗训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玉蝶陪肉团团和赵喜宁到御河边。
芦苇在夜色中,像极了掩面哭泣的婀娜女子,每一次舞动,都带着极致的悲伤。
御河。
许许多多的兵士跳下去捞人。
未果。
什么也没捞到。
焦继勋看见这样的场景,顿觉脚下无力,走几步,猛地摔一跤。
一个兵士上前搀扶:“焦大人!”
焦继勋麻木地推开,趴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
遂又爬起来,站在河边,一声声凄厉地喊:“玉儿,玉儿,爹的玉儿……”
那名最早发现河边有踩滑痕迹的副将,见状,道:“末将十四岁入伍,在彰德军中做一名伙夫。三十年来,蒙焦将军提拔,大恩在心。今,末将没有看护好小姐,无颜再面对将军,无颜再苟活人世!末将惟愿来世,还能再次追随将军!焦将军,小伙夫去了!”
刹那间,这位副将拔出腰间的刀,自刎在御河边。
焦继勋坐在湖边,哭得越发悲痛。
老迈的焦继勋,肠断心摧。
没了玉儿,他的谋算、他的逢迎、他应对世人的虚伪,还有什么意义?
“静如,我焦继勋对不起你啊,没有看护好玉儿……”焦继勋失神道。
吴静如,是他的原配夫人。
德芳命所有人下河去捞人。
他不敢相信,焦玉儿没了。
她永远那么镇定,那么温和。无限地包容他,扶着他往前走。
幼年的他就知道,焦舅舅家的表姐,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什么事都能解决。多年来,表姐是他的定心丸。
没了定心丸,他的心就散架了,就空了。
空得骇人。
林妙拭泪道:“姐姐与妾身素来亲睦,如今,宫中生乱,姐姐被乱贼所害,推入河中,妾身痛不欲生,不愿再活下去了。”
她说完,环顾四周,准备跳河。
离她不远的侍卫,自然是拉住她的。
她倒在地上,悲痛地昏厥过去。
侍奉她的宫人连忙将她抬回东宫,又急急喊了太医来。
兵士们、侍卫们在御河里一直捞到天亮。
德芳坐在河边,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河面。
他不敢闭眼。
生怕玉儿出现了,而他没有看到。
他原来只知道表姐人好,大气聪慧。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爱表姐。
他从来没什么斗志,也从来不想做皇帝。德昭大哥做,或者别的什么人做,他都无所谓。是因为表姐让他争,他才争。
表姐不在,他一夜老去十年。
林妙醒来后,赶到御河边陪德芳,温柔备至。
动乱过后,内廷监开始筹备登基事宜。
林妙为德芳披上龙袍,眼里仿佛有两盏灯,亮光盈满。
德芳颓丧地任人布置。
林妙陪着他登上金銮殿,宛如正妻。
焦继勋大病一场,老命去掉半条。
六月初九晌午,安平山上,赵玄郎吊着的一口气,快要绝了,他指着我,大口大口地喘气,说不出半个字来。
龙棺已备好。
赵匡义扶着龙棺悲恸号啕,坚信皇兄能好起来,万寿齐天。
忽然,一口浓痰卡在赵玄郎嗓子眼儿里,他登时咽了气……
我握着他的手,几世的纠葛在心头。
“治丧。”我轻声道。
赵匡义猛地推开我,趴在赵玄郎胸口,大喊:“皇兄还活着!一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