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光暗寂。
德芳没想到,这么晚来,听到父皇说一件这样大的事,他慌了。
这样的赏赐,比表姐说得还大。
不,这不是赏赐。
他如坐针毡。
须臾,他跪下,仓皇道:“父皇,莫要如此说,儿臣不敢,万万不敢。”
“有何不敢,德芳,你这数月以来,处理政务,与坐皇位无异。早日继位,也可以给你手下的那些人封赏。他们会欢喜无极。”赵玄郎道。
“不,不……”德芳不断磕头,将头磕出血来:“求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处理政务,只是想替父皇分忧,万万没有觊觎之心,儿臣绝不会行此没有人伦、不仁不义的事!”
王司使道:“殿下,倘使您今日起誓,继位之后,善待皇父,陛下就心悦了。”
德芳起身,忽地抓起一旁架子上赵玄郎年轻时用过的刀,直抵自己心口,道:“父皇执意如此,儿不愿再活下去了,求父皇收回成命。”
王司使见状,连忙去夺德芳手中的刀。
赵玄郎起身,道:“我儿莫要伤着自己。你是个仁爱孩子。哎,罢了。你求朕收回成命,朕收回便是了。”
德芳手中的刀掉落在地,怔怔告退,回东宫,心有余悸。
额头不断沁出汗。
走几步,便踉跄一回。
回到寝殿,倒头便睡。
焦玉儿给他盖好被子,见他魂不守舍,什么也没有问。
焦玉儿心中,一直想着饮血飞虫的乱子。
她猜到春来喜班子里的人,还有李明,都是替死鬼。
背后,肯定另有其人。
李明死得太可惜。
焦玉儿深知,李明是个忠义的人。
当初她被花锦心冤枉,东宫的人全都转了风向,绒花被打死,她愤而离开东宫,旁人都没有动弹,只有李明,跟上她,帮她从内廷监抬出绒花,送到焦府。
李明曾道:“太子妃但有指令,臣一定去办。臣是东宫的人,您是东宫的太子妃,臣会永远听您的令。”
焦玉儿一度非常感动。
锦上添花,易。
雪中送炭,难。
此刻,焦玉儿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反反复复。
她终还是决定,去看看李明。
李明在天牢之中,即将服下鸩酒。
焦玉儿赶到,喊了声:“且慢。李明在东宫办事久矣,我来送送他,你们先退下片刻。”
狱卒道:“是,遵太子妃之命。”
李明看着焦玉儿,含泪叩头:“主子。”
狱卒退下后,焦玉儿问道:“李明,你傍晚去春来喜班子,到底是为何?”
李明迟疑片刻,羞愧道:“实不瞒主子,罪臣是去看小喜姑娘的。罪臣与她……有些来往。”
焦玉儿叹道:“事到如今,你有什么,便说什么吧,不用遮掩。”
“罪臣与小喜姑娘,已,已……私定终身。家父家母不同意,以死相逼。罪臣无奈,只好与小喜姑娘私下往来。今日,她说,在宫里表演完,博些赏赐,与罪臣远走高飞。方才,刑司官员审问,罪臣没有说。一来,是不愿让家父家母知道了,气出个好歹,那便是罪臣天大的罪过了;二来,小喜死罪难逃,罪臣此前对不起她,没有娶她为妻,现在同她一起死,以全这段情;三来,罪臣害怕连累太子殿下,连累您,索性招认自己偷东西。”李明道。
焦玉儿道:“你与小喜,都是青春年少的年纪,私相来往,虽违父母之命,但也罪不至死。”
她沉思一会儿,道:“天牢的狱卒,从前在我爹帐下做过事,与我相熟。我实不忍见你无辜丧命。一会儿,我想个法子,救了你和小喜。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从此隐姓埋名,天涯海角,讨生活去吧。
再也不要来东京。”
李明痛哭流涕:“太子妃大恩,罪臣如何报答?”
“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算是给自己积些福报了。或许菩萨会怜悯我,有朝一日,让我大病痊愈,得怀子嗣……”焦玉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