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就算太子登基,也没用,没有孩子,江山传不下去……说你不贤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身为正室,生不出孩儿,也不肯给太子纳妾……”焦继勋捂着心口。
焦玉儿放下箸,再没心思吃饭。
“玉儿,你是我的女儿,我听见别人议论你,心里怎能好受?东宫无子,你身为太子妃,能心安么?”焦继勋又道。
焦玉儿道:“爹爹,我心不安,愤懑襟怀。又能如何呢?纳妾之事,我……”
“妾生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是嫡母,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孩子自然巴不得认你这个娘。有了孩子,东宫就稳了。外头也没有闲言了。”焦继勋道。
焦玉儿蹙眉:“德芳都没有提纳妾的事,我又怎好提?”
“我的孩儿,你等他提,就晚了!到那时,他将他喜爱的女子纳进东宫,那女子根基稳了,还会把你放在眼里?从前的花良娣,不就是先例么?不若,爹爹找个自己人,你能拿捏住的,一心为着咱们,不会同你争抢。这是最好的法子了。”焦继勋道。
焦玉儿迟疑。
她不想给丈夫纳妾。
可父亲的话,像石子,一颗颗投入她心里,涟漪不断。
东宫无嗣,确是难堪的事。
难道她一辈子生不出孩儿,东宫就一辈子无嗣?
这是不可能的。
莫说德芳,父皇都不能答应,朝臣也不能答应。
焦继勋急道:“玉儿,你就听爹爹的吧。爹爹难道会害你不成?”
焦玉儿起身,在屋内踱步。
半晌,她问:“爹爹,你已选好了人?”
“是。”
“谁?”
“从前彰德军中,我的饮马副官林朝,你该是记得吧?你小时候叫他林叔。他的女儿林妙,今年十六,是个老实厚道的孩子。我已经跟林朝父女讲过此事,他们感恩戴德。林朝向我保证,他女儿绝不会同你争宠,进了东宫,一切听你的,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言一句。”焦继勋道。
“爹爹,我不能向德芳提这件事。”焦玉儿道。
焦继勋摆摆手:“不用你提,我去跟陛下提。还显得咱们焦家人大度,有心胸。”
“爹爹……”
“玉儿,不要犹豫了!十万火急的事!难道你想看到东宫基业不稳,江山旁落吗?”焦继勋劝道。
焦玉儿没有再说什么。
焦继勋走时,焦玉儿倚在门框上,失神许久。
她能说什么呢?
身为皇家妇,无子就是罪过。
焦继勋向赵玄郎跪奏,女儿无才,没能给皇家添嗣,焦家满门于心有愧,愿请太子殿下纳妾。
遂荐林副官之女林妙,入东宫。
赵玄郎道:“太子妃也这样想?”
“是。”
“林家倒是个本分人家。既你们商量妥了,那朕便下旨,接林妙到东宫吧。太子妃所荐,不能薄待,便封她为六品宝林吧。”赵玄郎道。
腊月十五,林妙进了东宫,住在西偏院。
东宫皆称她为“林宝林”。
初进东宫,林妙来拜见焦玉儿。
幼年时,她们曾在一处玩耍。
林妙对焦玉儿很是恭敬。只要焦玉儿喜欢吃的东西,林妙从不敢动筷。焦玉儿喜欢穿的衣裳,林妙从不敢穿一样的。
焦玉儿依规矩,教导几句。
林妙磕头记下。
德芳对这件事很诧异。
但既父皇下了旨,他也只好遵旨。
晚间,德芳不愿意去西偏院,在书房忙到子夜。
出来的时候,见林妙在庭院里跳舞。
湖蓝色的衣袖,灵动翻飞。
德芳想走。
林妙道:“听闻殿下喜好丹青,妾身不才,懂些皮毛,临摹了一张惠崇的《雁图》,想请您指点一二。”
“你喜欢《雁图》,可知道画里的意思?”
“《雁图》所画汀岸一隅,五只雁栖息于芦苇丛下的岸边,四只在前,一只隐于坡岸之后。芦苇清远空旷。那只藏起的雁有高洁之志,不愿与其他雁同行。它有它的理想,它有它的潇洒。”林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