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傍晚,烈日炙烤着沿江高速的柏油路面,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焦灼的气味,像是某种预示,又或者早已注定要引发的冲突正缓慢逼近。
程望坐在市局一楼的会议室里,窗外的余晖透过百叶窗投在他沉思的侧脸上。他手中的案卷已经翻了第四遍,每一个字、每一页照片都像是刻意隐去真相的迷雾,令人难以穿透。他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时间——17:46。
“你说一个歹徒,敢在高速公路上拦车抢劫,还能全身而退,不留一丝指纹和dna痕迹,这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准备?”程望问。
坐在对面的法医何嘉拧紧眉头:“从现场来看,受害人车辆上没有搏斗痕迹,驾驶座到副驾上的现金和手机完好无损,只后座不见了一个棕色帆布包。作案手法极利落,有经验,有预判。”
“嗯。”程望应了一声,盯着资料夹中那张案发现场照片。车辆停靠在应急车道边,后轮略微压线,仿佛司机在最后一刻试图纠正方向,但还是晚了一步。
案情回顾如下:
6月22日傍晚,一辆由江北驶往江南方向的黑色本田轿车在高速中段突然失联。两小时后,一名司机报案称发现有车停在应急车道,车门敞开、车内无人。民警赶至现场后,证实车主李正——男,39岁,某地产公司副总,失踪。
车内无明显血迹,李正的手机、钱包均未丢失,但一个帆布包不见了,李正的身份卡和公司通行证均存放其中。当天夜里11点,搜救队在距离高速路段三公里外的边沟中发现尸体,胸部和腹部各有一刀,失血性休克死亡。
“尸检说死亡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半到六点之间。”何嘉指了指文件,“也就是说,李正在被杀之后大约十五分钟内,凶手已完成抛尸并撤离现场。整个作案过程不超过半小时。”
“你注意到没有,他是被带出车后杀害的。”程望翻到一张尸体照片,手指停在肩膀处,“尸体的衣领没有挣脱痕迹,也没被剪破,说明不是在车内挣扎。他是下车后才被控制住的。”
“他为什么会下车?高速路上,又不是认识谁。”何嘉反问。
“除非他误以为前面出了事。”程望缓声道,“有人故意制造交通事故,甚至摆出伪装求助,李正靠边停车,然后……”
“陷阱。”何嘉接了下去,脸色一沉。
与此同时,技术科发来一份新资料。市局信息中心的秦舟快步走入会议室,手中拿着一份纸质报告。
“程队,我们从沿江高速的监控视频里发现了异常。”他把报告递过去,“案发前大约十分钟,一辆银灰色皮卡驶过,车身尾部似乎带有白色标识。它从距离案发地五公里处的匝道上了高速,在十五分钟后从另一个出口离开——整个行程绕过了事故段。”
“继续。”程望接过纸张,眼神紧盯着。
“我们调了这辆车的行驶轨迹,发现它下午五点整通过了多个监控点,但高速收费系统没有它的入站记录。更诡异的是,它驶出高速之后直接进入了城乡结合部的一条老巷,三十分钟后彻底消失。”
“作案后转移。”何嘉冷声道,“而且不止一人作案,起码两人以上。”
程望点点头:“凶手有同伙驾驶接应车辆,或者至少有人负责外围。李正下车后,被迅速制服、带至后方小路杀害,再由另一辆车接应主犯逃离。帆布包中可能装有重要物品。”
“他的公司是做房地产的。”秦舟提醒,“我们查到李正案发当天刚和一位客户谈完合作,据说是一个偏远片区的旧改项目,投资额过亿。”
“有没有查到那位客户身份?”
“在查,资料暂时未入档。”
“走。”程望站起身,指了指地图,“我们去一趟他公司。”
……
李正所在的公司名叫“华辰置业”,位于江北金融中心九楼。公司内部装修低调而冷峻,大理石地砖反射着昏黄的灯光,前台姑娘一见警方到来,立刻引导几人至会议室。
接待他们的是公司副总经理钱卫东,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身材发福、双眼有些浮肿。
“李正……是我们公司的业务副总,”钱卫东轻咳一声,似有不安,“当天下午他是约了一个姓韩的客户去看地,地点在新城开发区旁边的一片林地。”
“韩某的全名?”程望直视他。
“韩光宇,一个个人投资者,我们之前跟他有过接触……但这次的合作文件还没正式签。”
“李正的帆布包里,是不是有这次合作的材料?”
钱卫东一愣:“这我不清楚。他一般不让别人碰他私人物品。”
“韩光宇联系方式?”
“呃……他是通过中介介绍过来的,具体电话……我找一下。”
几分钟后,钱卫东将一串手机号和一张名片交给警方,上面印着:韩光宇,投资顾问,华尔盛商务咨询。
……
回到警局后,技术科对该号码进行数据分析。结果显示,韩光宇登记身份证号码对应的地址为空号,使用的手机号绑定的是一张匿名sim卡,登记地址为外地。
“这人是假的。”秦舟分析道,“或者说,整套身份是伪造的。”
“彻查‘华尔盛’这家咨询公司,重点查近半年是否涉地产投资纠纷。”程望命令。
与此同时,法医那边有了新发现。
“我们在李正的指甲中提取到微量皮肤组织,dna匹配到一名叫林冠南的男子,有过盗窃前科,两年前刚刑满释放。”
“找到他。”程望声音低沉。
……
晚上七点,市局刑侦大队联合治安队在一处城郊建筑工地将林冠南抓获。此人身高一米八,体格瘦削,见到警察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双手高举,面露惊慌。
“我、我没杀人!我只是……只是拿了点东西!真的,我不知道他死了!”
“你拿了什么?”程望坐在审讯室中,面无表情。
“一个包,一个棕色的包,是一个人让我拿的!”林冠南语气急促,“他说让我把包拿走,扔进老城区的垃圾站里,扔完给我三千块,我……我没敢打开,扔完我就走了!”
“谁让你干的?”
“我不知道他真名,我只知道他外号叫‘斌哥’,四十多岁,留平头,说话带点南边口音……”
“见过他几次?”
“三次,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荣记茶楼’,三楼。”
……
至此,案件的脉络逐渐浮出水面。
一个用假身份接近李正的“韩光宇”,幕后还有一位更深层的指挥者“斌哥”,再雇佣林冠南等人进行外围掩护。帆布包中极可能装有与一笔非法土地交易有关的机密材料。
“我们正逼近源头。”程望望着案件流程图,神情沉稳,“杀人,是为了掩盖一个更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