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福临刚从承乾宫出来,便被两宫太监“请”到了慈宁宫。
孝庄太后端坐于凤座之上,面罩寒霜,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痛心。
而更让福临心头发怵的是,他的皇叔,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多尔衮,此刻也赫然在座!
多尔衮身着亲王蟒袍,腰悬宝刀,不怒自威。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鹰隼般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这些年来,福临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对他既敬且畏。
“皇帝,你可知罪?”孝庄太后率先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福临心中一凛,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深吸一口气,跪倒在地:“儿臣不知母后何出此言?”
“不知?”孝庄冷笑一声,“你私藏汉女于宫中,搅乱宫闱,败坏皇家声誉,还敢说不知?”
福临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依旧强辩道:“母后息怒,董姑娘乃儿臣在江南偶遇的才女,知书达理,品性高洁,儿臣只是爱其才华,将其接入宫中陪伴,并无他意。”
“好一个‘爱其才华’!”
一直沉默不语的多尔衮,此刻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压。
“皇帝,你可知那董氏是何等出身?秦淮河畔的歌妓!烟花柳巷的女子!我大清的皇帝,竟要纳一个汉人名妓为妃嫔吗?这若传扬出去,我大清的颜面何存?满蒙的王公贵族会如何看待?天下的百姓又会如何议论?”
多尔衮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福临的心上。
他知道,皇叔所言,句句属实。
满人入关未久,根基不稳,最重法统与颜面。
皇帝的婚配,更是关乎国本的大事。
满洲旧俗,可以不甚讲究门第高低,贫贱富贵,但血统之别,却是他们心中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许多满洲贵族眼中,汉人,尤其是南方的汉人女子,即便才情再高,容貌再美,也终究是“贱民”血统,难登大雅之堂,更遑论入主中宫。
“皇叔,母后,”福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董姑娘她……她与那些庸脂俗粉不同,她……”
“够了!”孝庄厉声打断,“皇帝,你还年轻,不懂得权衡利弊。此事绝无可能!哀家和摄政王,绝不会同意你将此女留在宫中!”
“若朕执意要留呢?”福临的犟劲也上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母后和皇叔面前,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
为了董小宛,他似乎愿意付出一切。
多尔衮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皇帝,看来你是翅膀硬了,连本王的话,也敢不听了?”
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多尔衮身上散发出来,笼罩了整个慈宁宫。
福临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了胸膛。
他知道,皇叔动怒了。
而皇叔的怒火,是他这个羽翼未丰的少年天子,所无法承受的。
帝心,在这一刻,如坠冰窟。
权臣的掣肘,母后的不解,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力。
他与董小宛的爱情,在这深宫禁苑之中,刚刚萌芽,便遭遇了最严酷的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