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火红狐,试试‘觉醒之火’。”寒露对妖火红狐说道。
妖火红狐点点头,手持的魔杖树枝尖端,“噗”地燃起那簇半透明的幽蓝火焰——觉醒之火,能洞悉精神与记忆的火焰。幽蓝的光芒在浓雾中晕染开一小片区域。
然而,火光映照出的景象,却让她们头皮一麻。
只见幽蓝的光晕中,无数张残破的、如同被撕碎的旧画报般的“画皮”,正无声地在浓雾中飘荡、旋转。
每一张画皮都扭曲变形,边缘破烂,但上面描绘的图案却清晰得令人心悸——那是她们熟悉的家人的脸庞。
寒露带着温柔笑意的侧脸、小寒做鬼脸的调皮模样、外公停云叼着草茎的悠闲、外婆落月专注熬制药草的神情、甚至爸爸月白偷吃面包被抓住的窘态……无数张残破的画皮,如同被诅咒的家族相册,在幽蓝的火焰中沉沉浮浮。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小寒吓得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巨锻匠,小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它似乎被其中一张飘过的、画着小寒笑脸的画皮激怒了,它觉得那张笑脸被画得太扭曲了!
“嘿唷!”巨锻匠短促地叫了一声,猛地抡起钢锤,朝着那张飘近的画皮狠狠砸去!
“噗嗤!”
一声轻响,钢锤并未砸碎画皮,反而像是击中了什么实体。那张画着小寒笑脸的残破画皮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瘪了下去,从半空中飘落下来。
而随着画皮掉落,一个小小的、沾满泥土的、用褪色蓝布缝制的草药袋,也跟着掉在了湿漉漉的草地上。
“这是……”寒露立刻捡起草药袋。布料已经磨损,但上面用白线绣着的、有些歪扭的“月”字,却依然清晰可辨。这分明是外婆落月当年随身携带的草药袋,妈妈小时候还偷偷拿来装过糖果,怎么会在这里?
“跟着它!”寒露猛地抬头,指向雾气中另一个方向。搜寻镜的超声波测绘显示,一只小小的、身体如同覆盖着陈旧陶土、脸上带着诡异裂纹面具的哭哭面具,正无声无息地漂浮在几米外的雾气中,似乎一直在悄悄观察她们。
而吸引寒露注意的,是它脸上那张陶土面具上,一道深刻的、不规则的裂痕——那裂痕的走向和形状,竟然与她背包里那瓶妈妈特制防晒霜瓶身上,一道被立秋不小心摔出来的细微裂痕,分毫不差。
这绝非巧合!
哭哭面具似乎察觉到了寒露的目光,它那空洞的眼窝部位仿佛闪过一点微光,然后转身,无声无息地向更浓的雾气深处飘去。
“西狮海壬!声音引导!”寒露立刻下令。
西狮海壬心领神会。它面对浓雾,微微扬起头,空灵悠远的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歌声并非扩散,而是凝聚成一道极其纤细、却清晰可辨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音波细线。如同一条发光的缆绳,穿透浓重的白雾,笔直地延伸向哭哭面具消失的方向。
“雪绒蛾!铺路!”小寒紧接着喊道。
雪绒蛾立刻飞到那道发光的音波细线旁。它口器喷吐着极寒的吐息,吐息精准地沿着音波细线弥漫开来。
嗤啦——
一层晶莹剔透、散发着寒气的冰晶路径,随着雪绒蛾的飞行,在浓雾之中、在西狮海壬歌声的引导下,快速向前凝结、延伸。
寒露和小寒毫不犹豫,踏上了这条冰晶铺就的、在浓雾中散发着微光的奇幻路径。闪光一家鼠三只小家伙紧紧跟随,巨锻匠扛着钢锤警惕地殿后。
冰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歌声在前方指引方向,浓雾在身周翻滚,却无法再吞噬她们。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歌声变得清晰而稳定,冰晶路径也到了尽头。雪绒蛾悬停在终点,微微震动着翅膀。
就在这时,一阵强劲的山风毫无征兆地从侧方吹来。
如同巨大的无形之手猛地撕开了厚重的白色帷幕。浓雾被瞬间驱散、卷走。
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小巧却异常坚固的原木小屋,静静地伫立在她们面前。木屋的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墙壁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扇斑驳的木门上,悬挂着一枚小小的、由风铃铃外壳和几片褪色羽毛制成的风铃。
山风掠过,风铃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叮铃……叮铃铃……
那铃声的节奏,轻快、熟悉,带着一种令人怀念的烟火气——正是平碟镇妙香斋面包店每天清晨准时响起、宣告开业的招牌铃声。
木屋内弥漫着木头陈年的香气和淡淡的草药余味。壁炉里积着厚厚的灰烬。在清理壁炉时,寒露在角落发现了一本被潮气严重侵蚀、纸张几乎粘在一起的旧笔记本。封面已经模糊不清。
“妖火红狐,小心点。”寒露将笔记本放在桌上。妖火红狐会意地靠近,魔杖上那簇幽蓝的觉醒之火小心翼翼地靠近潮湿的纸页。
火焰没有灼烧纸张,反而如同烘烤般散发出温和的热力,驱散着顽固的潮气。
随着水汽蒸腾,焦黄的痕迹在纸页上缓缓浮现、加深。一行行娟秀而坚韧的字迹,在火焰的“烘焙”下,如同显影液中的照片,逐渐清晰地显露出来:
「联盟历980915,大雨转浓雾。追捕那只偷吃防晒草药(尤其是金珠草)的调皮谜拟q至此深谷。这小家伙的‘画皮’天赋异禀,竟能短暂储存光影甚至记忆碎片,奇妙!
若未来孙辈有缘得见此记,替外婆转告银朱:防晒霜的核心古方在第7页——虽然我猜那丫头,早就趁我不注意偷偷翻看并‘改良’过无数遍了。落月。」
寒露的心跳如擂鼓。她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动脆弱焦黄的纸页,找到了第7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草药的名称、配比、处理方法,字迹工整,旁边还有手绘的植物简图。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承载着外婆智慧与温情的字迹。
就在指尖触碰到“金珠草”三个字的瞬间——
嗡!
她背包里,那瓶贴着狗仔包贴纸、瓶身带着裂痕的防晒霜,突然自动亮了起来!一道柔和的光束从瓶身投射到木屋略显昏暗的墙壁上。
光影汇聚,一个清晰的动态影像浮现出来:少女时代的妈妈银朱。
她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沾着草汁的围裙,正一脸专注地在一个冒着热气的实验瓶前忙碌。她小心地将一管橙黄色的液体滴入瓶中,瓶中翻滚的乳白色液体瞬间变成了柔和的淡金色。她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期待。
然而,在少女银朱的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紫藤色头发少年的身影(正是少年月白!)正蹑手蹑脚地靠近旁边的材料架。
他飞快地抓起一小罐深棕色的粉末(看起来像可可粉?),偷偷替换了架子上标注着“吸光矿物粉”的罐子,还对着银朱的背影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少女银朱对此浑然不觉,还在认真记录着实验数据。而在实验室角落的阴影里,一个更加温暖的身影静静倚着门框。那是年轻的外婆落月。
她怀里抱着的,分明是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小婴儿照片。落月看着女儿专注实验的背影和准女婿调皮的举动,脸上没有责备,只有满满的、温柔而包容的笑意,嘴角弯起的弧度,如同盛满了阳光。
小寒的相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由防晒霜瓶投射出的、跨越时光的温暖一幕。
在画面的最边缘,那被少年月白偷偷替换的可可粉罐子旁,一只小小的摩托蜥正抱着一块面包屑,好奇地看着这一切。而窗外,浓雾正渐渐散去,一缕金色的晨光,悄悄探进了实验室的窗棂。
木屋内一片寂静,只有风铃在门外发出清脆的余音。寒露和小寒相视一笑,眼中都闪动着湿润而温暖的光芒。
这旷野的迷雾,不仅没有困住她们,反而引领她们推开了一扇通往过去的门,让时光深处的爱意与温暖,如同那晨光般穿透岁月,照亮了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