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外婆的草药笔记!”寒露猛地站起,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住那片不断变化的投影光幕。她认出来了。那些图谱的风格,那些标注的习惯,正是外婆落月年轻时记录在那些泛黄笔记本里的心血。
这风车、这幼棉棉、这意外的电气……竟在阳光的魔法下,将外婆尘封的知识,以神兽之姿重现人间。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浓郁、带着特殊花果混合香气的茶香分子流,被风车卷起的气流裹挟着,正快速向窗外飘散。那是壶壶红茶中,最核心、最独特、蕴含着外婆“秘方”印记的那一缕精华香气。
“雪绒蛾!拦住它!用冰!”寒露几乎是喊出来的,指向那即将飘远的无形香气。
雪绒蛾的反应快如闪电。它悬停的身体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寒气,口器中喷吐出的不再是轻柔的冰晶,而是一道凝实如白练的极寒吐息。
这道冰息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在空中急速延展、塑形,眨眼间在风车卷动的气流路径上,凭空构筑起一条晶莹剔透、折射着七彩阳光的冰晶回廊。
那缕珍贵的茶香分子流,一头撞进了这条冰晶通道,瞬间被极寒的气流束缚、减速。
“西狮海壬!”寒露紧接着呼唤。
西狮海壬早已领会。它修长曼妙的手臂如同舞蹈般扬起,宽大的、如同水袖般的鳍状薄膜在阳光下舒展开来,挥洒出大片晶莹的水珠。
这些水珠并非随意泼洒,而是精准地附着在绒雪构建的冰晶回廊内壁之上。阳光透过冰晶与水幕,发生了复杂而精妙的折射。
当光线最终穿过冰廊出口,投射在下方的青翠草地上时,一幕令人屏息的景象出现了——
草地上,光影交织,清晰地投映出一位年轻女子的身影。她穿着朴素的布裙,挎着药篮,正蹲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小心翼翼地挖掘着一株草药。
阳光勾勒出她专注而温柔的侧脸,那笑容,那眉眼……分明是年轻时的外婆落月!这并非静止的画面,光影在流动,草地上的“落月”影像也随之动作着:她轻轻拂去草药根部的泥土,对着阳光仔细辨认叶片,将采到的药草小心放入篮中…… 一幕幕,如同无声的老电影,在青草与阳光的幕布上鲜活上演。
就在这往昔画卷在草地上缓缓流淌时,一直安静守护在寒露身边的大竺葵,它巨大的花瓣状头冠微微转动,似乎被草地上的光影吸引。
它卷起一根柔韧的藤蔓,轻轻拂过投影中“年轻落月”脚边一丛摇曳的野花光影。就在藤蔓接触光影的瞬间,投影中那几朵野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轻轻摇曳起来,从花蕊中溅射出几滴晶莹的“露珠”光影。更奇妙的是,空气中竟真的弥漫开一股清甜的橙橙果香气。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流淌在化朗镇的石板路上。带着满心被外婆的“奇迹投影”所充盈的温暖与震撼,寒露和小寒的脚步不自觉地停在了一家挂着“咩咩毛毡坊”招牌的可爱小店前。
店门口悬挂的铜铃随着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仿佛在欢迎她们的到来。
推开木门,一股混合着羊毛、阳光和淡淡植物染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店内不大,却堆满了各种毛茸茸的惊喜:毛辫羊、咩利羊、坐骑小羊……各种以毛毛农场宝可梦为原型制作的毛毡玩偶憨态可掬地挤满了货架。一位系着大围裙、笑容可掬的老奶奶正在工作台前忙碌。
“欢迎光临,小姑娘们!”老奶奶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想要点什么?我们这里可以定制发型哦!”
“定制发型?”小寒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她立刻指向寒露那头柔顺的粉紫色长发,“奶奶!给我姐姐做一个!要和她一模一样的发型!”她又兴奋地跳着脚补充,“还要咩利羊的闪电尾巴!要翘起来的,金黄色的那种!”
“好好好!”老奶奶被小寒的活力感染,笑得合不拢嘴。她转身从一个大筐里抱出一大团蓬松柔软、带着天然卷曲的原始羊毛团,放在厚重的工作台上。“看奶奶给你们变个魔法!”
小寒的巨锻匠立刻跃跃欲试地蹦上了工作台,小爪子紧紧握住了它的大钢锤。“嘿——唷!”它短促有力地低喝一声,钢锤带着风声重重落下。
不过这一次,力道被控制得极其精妙。只听“噗”的一声闷响,蓬松巨大的原始毛团瞬间被砸扁压实,变成了一块厚实均匀的羊毛毡基底,如同最柔软的白色画布。
“好嘞!轮廓定型!”老奶奶赞许地点头。她的话音刚落,雪绒蛾轻盈地飞到了被压实的羊毛毡上方。它悬停在寒露头部侧面的位置,淡蓝色的复眼闪烁着微光,似乎在精准地扫描记忆着寒露发型的每一个弧度。
接着,它口器中喷吐出极其细微、如同冰雾般的寒气,精准地落在羊毛毡基底的特定区域。寒气所至,羊毛纤维迅速被冻结、塑形。
几息之间,一个轮廓分明、线条流畅、完美复刻了寒露侧脸和粉紫色长发造型的立体发髻雏形,便在这冰与毛的魔法中诞生了。
“哇!好像!”小寒拍着手,然后立刻转头看向自己那只正懒洋洋趴在地上打哈欠的炽焰咆哮虎,“炽焰咆哮虎!快!贡献点毛发!要做闪电尾巴!”
炽焰咆哮虎无奈地低吼了一声,甩了甩它那燃烧着火焰般红黑条纹的粗壮尾巴,几缕带着温热气息的、红黑相间的粗硬毛发飘落下来。老奶奶小心地收集起这些毛发,又混合进一些金黄色的特制染色羊毛。
“妖火红狐!上色!”小寒指挥道。
妖火红狐优雅地踱步上前,它尾巴尖端的魔杖树枝亮起一点幽蓝的精神火光。火光并不灼热,却带着奇异的能量波动,精准地笼罩住那一小团混合了炽焰咆哮虎毛发的金红色羊毛。
在精神念力的精细操控下,火焰般的红光与纯粹的金光在羊毛纤维间流淌、交融,仿佛被无形的画笔渲染,瞬间呈现出从根部鲜红到尖端金黄的完美渐变效果,如同真正的咩利羊闪电尾被注入了火焰的生命力。
老奶奶熟练地将这束特制的“闪电尾”羊毛,用特制的粗针,小心翼翼地戳刺固定在代表寒露发型的毛毡雏形脑后。
接下来,便是最精细的戳刺塑形环节。老奶奶戴着顶针,用细长的戳针,一针一针,耐心地将柔软的羊毛纤维紧密地压实、塑造成最终的玩偶形态。
寒露的发丝纹理、脸颊的柔和弧度、甚至睫毛的细微感,都在老奶奶那双布满岁月痕迹却无比灵巧的手中逐渐显现。最后一步,是为玩偶缝上两颗小小的、如同琥珀般温润的玻璃眼珠。
就在玩偶即将完成的最后关头,寒露的变异毛崖蟹似乎被这凝聚了心意的毛茸茸小东西吸引。它伸出那只巨大的、闪烁着虹彩光泽的钳子,轻轻碰了碰玩偶尚未完全固型的身体。
就在钳尖触碰的刹那,异变再生!
玩偶头部,那原本被雪绒蛾用冰晶塑形出的、属于寒露的粉紫色发髻,其内部的羊毛纤维仿佛突然被注入了生命。
它们如同拥有记忆的藤蔓,开始自主地、极其微妙地蠕动、编织起来。几缕发丝巧妙地改变了走向,在鬓角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极其精致的螺旋卷曲纹样——那纹路,带着一种古朴而独特的韵律感。
“天哪!”一直专注工作的老奶奶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放下针线,转身在身后那个堆满杂物的旧木柜里急切地翻找起来。
柜子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终于,她颤巍巍地捧出了一本厚厚的、封面早已褪色发黄、边角磨损严重的硬皮大册子。册子的封面上用模糊的墨水写着:「订单存根·联盟历970-985」。
老奶奶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册子,泛黄的纸页发出脆弱的声响。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早已褪色的墨水字迹,最终停在了一页格外陈旧的存根上。
“找到了!找到了!”老奶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她将存根小心翼翼地捧到寒露和小寒面前,指着上面一行娟秀优雅、却因年代久远而略显模糊的签名:「落月」。
在签名旁边的空白处,用细腻的铅笔线条,清晰地勾勒着一个图案——一个小小的、螺旋卷曲的纹样。
与此刻寒露毛毡玩偶鬓角处刚刚自主形成的那个卷曲,一模一样!而在订单备注栏里,用同样娟秀的笔迹写着:「赠予未来的外孙女,愿温暖常伴。诞辰礼。」
寒露和小寒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那存根上的螺旋纹样和玩偶鬓角处刚刚诞生的、一模一样的卷曲之间来回移动。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凝固。四十年前的订单,外婆落月亲手绘下的期许,竟在四十年后,借由阿崖的触碰,在这小小的毛毡玩偶上,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回应了这份跨越时空的祝福。
夕阳熔金,将巨大的风车塔影拉得斜长,那转动的翼片在暮色中投下的剪影,竟奇异地再次与苍响那流畅威严的轮廓重合。
小寒抱着自己那只定制了炽焰咆哮虎发型(一团乱糟糟炸起的红黑毛毡)的毛辫羊玩偶,心满意足地咬下最后一口打包的樱子果司康饼。
“嘶——!”熟悉的、如同火焰灼烧般的辣意猛地窜上舌尖,比下午那会儿似乎更霸道了些,辣得小寒瞬间眼泪汪汪,原地跳脚,“水!奶!救命啊露露姐!”
就在小寒被辣得手足无措时,她怀里那只毛辫羊玩偶,那根由炽焰咆哮虎毛发混合制成、被妖火红狐用超能力烧灼出火焰渐变色的“闪电尾”,突然无风自动,极其轻微地、调皮地扫了一下她的下巴。
小寒一愣,低头看向玩偶。寒露也立刻想到了什么,她拿起自己那只鬓角带着神秘螺旋卷的玩偶,手指轻轻捏了捏它柔软蓬松的右耳——那里面似乎藏着一个硬硬的小东西。
她小心地撕开毛毡玩偶右耳内侧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合线。一颗裹着米白色糯米纸、圆溜溜的东西掉了出来,落在她的手心。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甘草清香瞬间弥散开来。
剥开糯米纸,里面是一颗深褐色的、圆润的手工甘草糖。包裹糖果的糯米纸上,一行熟悉的、属于外婆落月的娟秀字迹,如同带着阳光烘焙房里的暖香,清晰地映入她们的眼帘:
「幸福如烘焙,火候恰到好处才甜美。享受每一刻,我的小甜心们。——外婆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