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自举弓时，敏锐地捕捉到四周投来的视线——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轻蔑目光，那些交头接耳揣测她与裴砚之关系的窃窃私语。弓弦在指尖绷紧的吱嘎声中，她眸色微沉，唇角抿成一道柔韧的弧度。

“既然诸位这般期待“她在心中默念，手腕陡然发力。

“咻！“

箭矢破空的锐响刺穿全场嘈杂。这一箭不偏不倚钉入靶心时，她清晰听见女眷席传来茶盏翻倒的脆响。余光里，那些精心描画的黛眉齐齐扬起，绢帕掩不住的惊愕让她心头泛起一丝涟漪。

箭尾白羽犹在震颤，她从容转身，耳畔白玉坠子随动作轻荡，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却见裴砚之已退回男宾席，唯有腰间玉佩还在微微晃动，泄露了一丝不平静。。

“献丑了。“她微微欠身，目光如水般扫过鸦雀无声的看台，藏在袖中的指尖轻轻摩挲弓身——原来让人无话可说的感觉，竟是这般畅快。

宴席散时已近子时。裴砚之立在马车旁，看着温如璃被一群贵女围住寒暄。她今日表现得太出色，那支正中靶心的箭，怕是明日就会传遍京城——

“砚之。“太子突然走近，折扇轻点他肩头，“孤有要事相商。“

裴砚之皱眉看向温如璃，却见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先回马车。他只得随太子步入书房，心中却莫名不安。

太子屏退左右，从暗格取出一卷竹简：“你看看这个。“

展开密信，裴砚之眸色骤然转冷——竟是有关三皇子与北疆往来的密信抄本！信纸上的“漕运图“与“温氏“字样格外刺目，字里行间暗藏阴谋。

“这信虽以三皇子名义所写，署名却是齐世瑾的。“他指尖轻叩信纸，“殿下从何处得来？“

“赫连翊所献。“太子双眼微眯，修长指节有节奏地轻叩紫檀案几，“他说三弟借温二爷之手泄露漕运图，又嫁祸温明德，意在“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上好的青瓷茶盏坠地碎裂。裴砚之眸色骤然转冷，身形如电掠至窗前，“唰“地推开雕花窗棂。

清冷月色下，一抹藕荷色裙角如惊鸿般掠过朱红廊柱。他心头猛地一沉，毫不犹豫纵身跃出窗外。

青石小径上，裴砚之一把扣住女子纤细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抵在冰凉的廊柱间。“我和太子的对话，“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淬了寒冰的刀刃，“你听见了多少？“

温如璃羽睫剧烈颤动，在瓷白的脸颊上投下不安的阴影，唇瓣被咬出一弯月牙状的鲜红血痕：“三皇子与北疆勾结“

裴砚之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可知道，这句话若传出去，足以让她死上十次？三皇子府邸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卫，此刻说不定就藏在

“今晚回去后，“他骤然收紧掐在她腰间的力道，嗓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寒意，“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别院半步。“

“世子这是要软禁我？“温如璃猛地仰起头，杏眸里碎光潋滟，似有星辰坠落。

“是保护。“裴砚之捏住她精巧的下巴，拇指重重碾过她洇血的唇瓣，将那抹刺目的鲜红抹开，“温如璃，你可知若三皇子发现你“后半句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消散在带着夜露的凉风里。

他忽然松开钳制，骨节分明的手指替她拢好散乱的衣襟，动作轻柔得与方才判若两人：“先去马车上等我。我马上就来。“

马车内，温如璃攥紧手中锦帕，纤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车厢里原本清雅的熏香忽然混入一丝甜腻气息，像是陈年的桂花酿里掺了蜜糖，甜得发腻。她蹙起秀眉，正欲唤人询问，却发觉这甜香愈发浓烈起来，顺着呼吸直往肺里钻。

“这香气不对“她抬手想掀开车帘，指尖刚触到锦缎便一阵发软。眼前景物开始摇晃，车顶的雕花缠枝莲纹忽远忽近，耳畔似有千万只蜜蜂在嗡鸣。帕子从指间滑落，像只折翼的蝶飘落在膝头。

温如璃挣扎着去摸袖中银簪，手臂却重若千钧。朦胧中看见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几道黑影正如水纹般在帘外晃动。她咬破舌尖想保持清醒，血腥味混着甜香反倒催得那昏黑来得更快，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在裙裾上渐渐瘫软如雪的十指。

意识回笼时，潮湿的霉味钻入鼻腔。温如璃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粗粝的麻绳紧紧缚在雕花木椅上，腕间已磨出红痕。斑驳的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映出面前三个蒙面人阴鸷的身影。

“密信交出来，饶你不死。“为首的汉子将刀刃抵在她颈间，金属的寒意渗入肌肤。

温如璃睫毛轻颤，喉间还残留着迷药的苦涩。父亲与漕运使往来的寻常书信，怎会招来这等祸事？她强压下翻涌的惧意，贝齿陷入朱唇：“诸位怕是认错了人，小女子不知什么密信。“

“嘴硬？“汉子狞笑，“那就别怪哥几个搜身了。“

“放肆！“温如璃强自稳住心神，指尖微微发颤——此刻裴砚之应当已在赶来救她的路上，万不能自乱阵脚暴露武功底细。“我乃镇北王世子的“

“哦？“匪众哄然大笑，刀尖恶意地挑起她一缕青丝，“是他的什么人？“

“师母。“她下颌微扬，眼底寒芒乍现，“若敢伤我分毫，他定教你们求生不得。“

“这般绝色只当师母？“为首的汉子淫笑着逼近，酒气混着汗臭扑面而来，“怕是红绡帐里的娇客吧？“

温如璃耳根瞬间烧得通红，若非要维持弱质女流的假象，此刻这登徒子的手腕早该被她折断。她忽将眸光一敛：“密信我藏在别处了，带你们去取便是。“

汉子解开绳索，粗糙的手指蹭过温如璃腕间细嫩的皮肤：“早这么识相多好。“

温如璃刚要起身，忽听得檐角风铃骤响。裴砚之不知何时已至近前，玄色大氅挟着夜风将她整个裹住。她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拦腰抱起，耳边传来利刃破空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