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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到梁州,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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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炫哀嚎着蹦起来,沾血的树枝甩出个漂亮的剑花。

“道爷您看!”李炫突然指着天际惊呼,“那朵云好像烤鸡腿啊!”

老道下意识抬头,怀里突然一空。再低头时,那本《太乙神数》残卷已经到了李炫手中。李炫兔子似的窜出三丈远,脏兮兮的脸笑出一口白牙:\"您书都让我摸走了,这不就是默许了嘛!”

山道上炸开老道的咆哮:“小兔崽子!道爷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徒弟!…”

这两位一路上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且说那袁道人带着李炫行至梁州地界,正是初秋时节。官道两旁的垂柳蔫头耷脑,满地枯枝黄叶堆积的乱七八糟。

李炫叼着草茎追着老道屁股后面转:“道爷您就再教一招,就一招!昨儿那手空手引雷的诀窍…”话没说完就被符纸拍了个满脸。

“聒噪!”袁何人甩着袖子疾走,竹斗笠边沿都在发抖。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妖孽——三天前教的基础禹步,这小子踩着山溪石头就能走出七星罡步;随手比划的镇魂符,竟能镇得方圆十里的夜枭噤声。

最可气是昨夜篝火旁,老道演示师门秘传的“金乌焚邪咒”。这咒需配合三十六种手印,当年他足足练废三百张黄表纸才堪堪凝出火星。李炫蹲在旁边剥烤芋头,油乎乎的手跟着比划两下,突然“咦”了一声。

但见少年指尖窜起三寸金焰,火苗里隐约有神鸟振翅。老道手里咬了一半的芋头啪嗒掉进火堆,烫得道袍下摆滋滋冒烟。

“道爷!”李炫吓得手忙脚乱拍打火星,“您这新教的咒法当真厉害,隔着三尺都能烧着…”话音未落就被揪着耳朵拎起来,老道山羊须气得翘起:“说!你以前可曾偷学过六壬道秘法?还是你家里教过你?”

此刻山风掠过破庙残垣,袁何人望着正在拿桃木剑戳蚂蚁窝的李炫,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小子把道袍袖子挽到胳膊肘,左臂饕餮纹在阳光下泛着青光,嘴里还哼着不知从哪学来的艳曲。

“看好了!”老道突然甩出三枚铜钱,在空中摆成三才阵,“天地人三才定位,乾坎艮震…”正要讲解卦象变化,却见李炫眼睛突然亮得吓人。

少年手指无意识地在膝头勾画,三枚落地的铜钱突然腾空而起。不是老道惯用的青光,而是裹着赤红流火,在半空烧出焦灼的卦纹。袁何人倒吸凉气——这分明是《紫薇斗数》里记载的“离火演天”!

“道爷,这样对吗?”李炫挠着头转身,却见老道蹲在墙角拿树枝画圈,嘴里念念有词:“师父啊,弟子不孝,让个野路子半个月天学完咱们十年的功课…”

暮色降临时,老道终于黑着脸甩给李炫那卷残破典籍。书页上“太乙神数”四个篆字泛着幽光,内中记载的却是凶险异常的请神术。

“要学就学这个。”袁何人眯起三角眼,“先说好,被雷劈了可别怪道爷…”话音未落,李炫已经咬破食指在掌心画起符咒。霎时间阴风四起,破庙梁柱间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老道暗道不好,甩出五帝钱要打断仪式。却见少年左臂纹身突然扭曲游动,饕餮血口大张吞了请来的神光。李炫周身泛起青铜色,抬手竟把庙前石磨举过头顶。

“放下!”袁何人甩出捆仙索缠住李炫腰身,“这是请了巨灵神附体,再举就要…”轰隆一声,石磨砸穿地板露出地窖,霉烂的棺材板里窜出七八条花斑蛇。

李炫被蛇群惊得手诀一乱,左臂突然青筋暴起。饕餮纹化作实体虚影,血盆大口朝着老道兜头咬下。千钧一发之际,老道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袖中飞出九张紫符结成困龙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符阵金光大盛,硬生生把饕餮虚影压回纹身。袁何人瘫坐在地冷汗涔涔,看着昏厥的李炫苦笑:“这哪是收徒弟,简直是请了尊活祖宗…”

这日,梁州城外来了两个奇怪的人。

老的那个戴着斗笠,头花花白,一脸风霜,左衽是道袍,内衬藏着百衲衣。就是个穷的叮当响的游方道士。来者何人?释玄道爷,袁何人是也。

后面跟着的,年轻的那个,更是古里古怪,穿着一身旧道袍,头发却是短短的,说是道士,但更像是个秃头和尚,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双臂抱着脑袋晃来晃去,道袍下摆扎在腰间,露出半截褪了色的中衣。你说是谁?还不是咱们李炫李大老爷。

袁老道回头瞪他一眼:“把手放下!”

李炫噗地吐出狗尾巴草,铜钱在暮色里划出暗金弧线:“师父您不也披着道袍藏百衲衣?”他手指突然探向老道左衽,“听说前朝余孽才穿左衽,您老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老道袖中忽地窜出条青鳞小蛇,正咬在他指尖。李炫怪叫一声翻上路边歪脖子树,却见老道从百衲衣破洞里摸出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

城楼暮鼓恰在此时响起,惊起漫天昏鸦。李炫蹲在树杈上揉手指,忽然眯起眼睛——五里外的官道上,一队黑甲骑兵正卷着烟尘朝城门疾驰,为首者掌中旌旗猎猎,隐约可见血渍斑斑的“李”字。

老道的酒葫芦顿在半空,浑浊眼珠里闪过寒芒:“七杀星现,荧惑守心……该来的终是来了。”

不多时,那队黑甲铁骑卷着黄沙冲到城楼下,当先旗手擎着的“李”字大旗早被血污糊了半边。守城兵卒刚要放下吊桥,却见那传令兵突然勒马人立,座下战马竟口吐白沫轰然倒地!

“快带我去见韦应物韦大人!”传令兵摔得满脸是血,怀里死死护着鎏金铜筒,“泾原朱泚叛乱,圣驾困在奉天城…”话未说完,这人突然浑身抽搐,原来是强撑至此,累的脱力了。

城门口顿时炸了锅。挑担的货郎撞翻箩筐,青瓷碗碎得噼啪作响;戴帷帽的妇人攥紧孩儿手腕,绢帕裹着的胡饼滚进泥沟;几个游侠儿互使眼色,暗搓搓往腰间短刃摸去。

城楼下突然传来马匹嘶鸣。那传令兵被四个守军架着往城里拖,腰间鎏金铜筒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

老道拽着李炫退到槐荫下,袖中摸出块油纸包的胡麻饼。饼渣簌簌掉在道袍前襟,他浑不在意地嘟囔:“瞅见没?那铜筒镶着七宝琉璃,定是八百里加急的…”

铁皮包裹的拒马刺破暮色时,李炫闻到了铁锈混合着新鲜桐油的气味。守城兵卒的制式横刀上,新画的朱砂符咒还带着腥气,刀背磕在青石板上溅起火星子。

“都麻利些!”络腮胡校尉踹了脚搬运鹿砦的新兵。

“都排好了!”校尉一脚踹翻逃窜的菜贩,箩筐里滚出的冬萝卜沾着泥,在石板路上叽里咕噜滚了好远。

“腰牌!路引!”

李炫被人流挤到城墙根,后背贴着冰凉的石砖,嗅到砖缝里经年的血腥气——那是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乱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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