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刺骨的寒意,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还有胸口火辣辣的剧痛。
梁沐云感觉自己像一块破布,在狂暴的激流中翻滚、撞击。
意识在昏迷与半梦半醒的边缘沉浮。偶尔被呛醒,只能看到浑浊的水流和飞速掠过的模糊岩壁,随即又被更大的浪头拍入水底。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似乎平缓了一些。他被冲到了一处相对宽阔的河湾,水流打着旋儿,将他推向岸边。
一只枯瘦但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被水泡得发白的手腕。
……
痛。
全身都痛。
骨头像散了架,胸口更是闷得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梁沐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木屋屋顶,几缕阳光从缝隙中透射下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草药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涌入鼻腔。
他试着动了一下,全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呀!”
一个稚嫩而带着点惊吓的细小声音在旁边响起。
梁沐云艰难地偏过头。
只见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正趴在简陋的木板床边,两只小手扒着床沿,睁着一双乌溜溜,像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又带着点怯意地看着他。
小女孩脸蛋圆圆的,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沾着点泥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褂子,头上戴着一些华丽的头饰,有些不像是乡野中的孩子。
见他看过来,小女孩似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脑袋,但那双大眼睛里的好奇却更浓了。
“你……醒了?”小女孩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点奶气。
梁沐云喉咙干得冒烟,想说话,却只发出沙哑的嗬嗬声。
他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在这简陋的茅屋里,像一道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些许身体的冰冷和心中的阴霾。
他努力扯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这是哪儿?”
小女孩看到他的“怪表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咯咯”地小声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细密的小白牙,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似乎觉得这个浑身是伤的大哥哥没那么可怕了。
“苡萍,别吵着客人。”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梁沐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褂、身形佝偻但眼神却异常清亮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陶碗。
他走到床边,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在梁沐云脸上仔细扫视着,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凝重。
“小伙子,命挺硬啊。”老者将陶碗放在床边一个破旧的木墩上,里面是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汁,“老头子我在河边捡柴火,看你半死不活地漂在那儿,就给拖回来了。啧啧,这一身伤,跟被十几头野猪拱过似的。”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语气却显得很平常。
这口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京城瑞宁吗?
“这里是京城瑞宁吗?”梁沐云有些头疼的问道。
“不,这里离京城还有百里之远,是赵州地界。”老者有些惊奇的看向梁沐云,“莫非你听得出我是京城口音?”
梁沐云想撑起身先道谢,却被老者按住了肩膀:“别乱动!骨头断了好几根,老头子给你接上了,敷了草药,但没十天半个月别想下地。老朽很久以前不仅参过军,也和修炼之士接触过,你这是强行远转灵力才导致经脉超负荷运作,太乱来了吧?先把这药喝了,吊命用的,苦是苦了点。”
小女孩“苡萍”也凑过来,小鼻子皱了皱,嫌弃地指着药碗:“祖爷爷的药,不好喝!苦苦!”
老者哈哈一笑,揉了揉女孩的头:“良药苦口!去,给这位大哥哥拿块饽饽来,压压苦味。”
苡萍听话地跑开了,不一会儿,小心翼翼捧着一块半个巴掌大、烤得有点焦黑的粗粮饼子回来,踮着脚递给梁沐云,大眼睛里满是“快吃就不苦了”的期待。
梁沐云心头一暖。
他忍着剧痛,慢慢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接过那块粗糙却温暖的饼子,又接过老者递来的药碗。
药汁入口,苦涩得让他眉头紧锁,但一股暖流也随之在冰冷的身体里化开。他咬了一口饼子,粗糙的口感混着药味,却觉得格外踏实。
“多……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梁沐云沙哑着嗓子,艰难地说道。
老者摆摆手,浑浊的眼睛依旧盯着梁沐云的脸,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半晌,才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口吻问道:“小伙子,老头子我看你……有点面善。你……你是不是姓梁?”
梁沐云心中猛地一凛,握着药碗的手指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