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我的后背,力度重得像块压舱石,\"我跟着你。\"
藤蔓门内的光更亮了。
我深吸一口气,面罩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很轻。
松脂香、酸气、青草味混在一起,像某种命运的味道。
\"走。\"我说着,抬起脚,迈进了那片幽蓝里。
我的战术靴刚碾过藤蔓门内的光斑,后颈突然窜起一阵电流般的刺痛。
那是佐拉的藤须尖端亮起的瞬间——李强的枪响几乎和她的冷笑同时炸开,金属弹丸擦着我耳侧飞过,撞在藤蔓主藤上迸出几点火星。
“放下枪!”我反手攥住李强发烫的手腕,他的肌肉绷得像根钢索,指节在扳机上微微发颤。
这个总把军帽压得低低的护卫队员此刻瞪圆了眼,帽檐下的汗顺着下颌滴进衣领,“林教授!她刚才的酸液能腐蚀台阶——”
“我们不是来破坏的!”我的声音被岩壁的震颤扯得支离破碎。
佐拉的叶脉眼睛里幽蓝褪成死灰,她举起的藤须尖端渗出的绿液正“滴答”砸在我脚边,酸雾腾起的瞬间,橡胶鞋底发出焦糊的气味。
我盯着她衣摆叶片上流动的光纹——那和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星图里世界树的生长轨迹完全重合,“我们想知道它为什么吞噬恒星,想……”
“理解?”她的笑声像风刮过枯藤,每道声波都撞得人耳膜发疼,“你们连自己为何存在都不清楚。”
话音未落,藤蔓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主藤盘成的环骤然收紧,细藤如钢鞭般抽向我们,岩壁上的薄膜“砰”地炸开,暗褐色组织里涌出的黏液裹着根须,瞬间将台阶啃出半人深的豁口。
“伊芙!溶剂!”卢峰的喊叫声被塌陷的轰鸣淹没。
我看见那个总把麻醉枪当指挥棒耍的法国女人已经翻身滚进侧道,战术服口袋里的金属罐在幽光里闪了一下——她甩出溶剂的动作像投掷手榴弹,琥珀色液体泼在抽来的藤鞭上,腾起的青烟里,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焦黑,像被火烤过的塑料。
“缝隙!”汉斯的吼声响彻通道。
这个总把终端贴在耳侧的德国人不知何时挤到最前面,他的战术靴卡在塌陷的边缘,手套扒着岩壁上突出来的暗褐色组织,“门后不是空间!是层膜!”他的终端屏幕泛着诡异的紫斑,“能量波动在膜里循环,像……”
佐拉的身影突然透明如雾。
她的藤须尖端爆出几点绿光,那些光粒子刚接触岩壁就像被磁铁吸走般消失,“如果你们执意要闯……”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混着岩壁深处传来的闷响,“就准备好面对真相吧。”
地面在脚下碎裂的瞬间,我闻到了血的甜腥——是海伦,她被根须缠住脚踝拖向豁口时,医疗箱撞在岩壁上裂开,止血棉和针剂撒了一地。
李强的手臂像铁箍般勒住她后腰,两人的战术服在摩擦中迸出火星;卢峰抓住我的背包带,他的指甲透过布料掐进我肩胛骨,疼得我倒抽冷气;伊芙的麻醉枪勾住一根未被腐蚀的藤茎,她的腿悬在塌陷处,金发被风扯成乱麻;汉斯还扒着那层膜,终端贴在膜上的位置亮起刺目的红光。
下坠的失重感比火星基地的模拟舱强烈十倍。
我看见佐拉的脸在视野里倒转,叶脉纹路里的光变成了银河的颜色;听见卢峰的终端发出最后一声蜂鸣,接着是海伦压抑的尖叫;感觉到李强的手掌在我后背推了一把——那是军人保护队友的本能,哪怕自己正在坠落。
“抓住!”伊芙用法语嘶吼穿透风声。
我盲目地伸出手,指尖触到一截粗糙的凸起——是枝干,带着树皮的纹路,温度却像刚从冰窟里捞出来。
我死死攥住它,指节发白,下坠的冲力扯得肩关节生疼。
视野里的绿色漩涡突然静止。
我悬在半空中,冷汗顺着脊椎滑进战术服领口。
下方是无尽的幽绿,上方是塌陷的通道残骸——汉斯的终端碎片擦着我面罩飞过,屏幕上的紫斑还在闪烁;海伦的抗毒针剂打着旋儿坠落,金属外壳在绿光里泛着冷光;李强的军帽飘远了,露出他泛青的后颈,那里有道新添的抓痕,血珠正渗出来;卢峰的镜片裂成蛛网,他抓着一根发光的根须,嘴巴大张,却听不见声音。
风停了。
所有的响动都被抽干,只剩自己剧烈的心跳撞在面罩上。
我低头看向攥着的枝干——树皮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缩小的星图。
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和之前台阶上的震动频率分毫不差。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低语。
话音刚落,枝干突然发烫,纹路里渗出淡金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流进战术服。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尤里消失前泛着金光的星图、阿波罗日志里“生命之源”的批注、还有母亲说过的梅雨季后山——此刻那片后山的泥土里,似乎也埋着同样的纹路。
当黑暗漫上来时,我最后看见的是枝干上的纹路突然活了,像无数条小蛇游进我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