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盖下的心跳。
警报响起的瞬间,我的后颈先于耳膜感受到震动。
那是低频的嗡鸣,像有根钢针直接扎进颅骨,胚胎管道里的红光跟着节奏明灭,照得奥利维亚的银戒泛着血锈色。
“防御系统启动。”伊恩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劈进来,他的平板电脑在雪地上支着,手指在键盘上跳得飞快,“热源扫描显示,主控室方向有三台激光炮台正在校准——卢峰他们暴露了?”
我抓过腰间的战术对讲机,频道里传来积雪被踩碎的咯吱声,混着卢峰急促的喘息:“转角处金属门自动闭合,热成像显示门后有能量聚集……操!”
一声闷响炸进通讯器,我看见奥利维亚突然矮身,战术靴在冰面上犁出两道深沟。
她的狙击枪已经架在腿弯,枪口喷出的火焰在零下四十度的空气里凝成淡蓝色的雾:“三点钟方向!”
冰盖下的金属墙突然裂开一道缝,暗红色的激光束擦着卢峰的背包扫过,在雪地上熔出个冒着热气的圆洞。
奥利维亚的子弹几乎是贴着激光轨迹射进去的,我听见金属扭曲的尖啸——那台藏在墙里的炮台被掀翻时,碎片溅在冰面上,发出密集的脆响。
“暴露位置了。”卢峰的声音里带着股狠劲,通讯器里传来他踹门的闷响,“主控室门禁被锁死,需要三分钟破解。”
伊恩突然拽住我的胳膊,他的指尖冷得像块铁:“刚截获的加密通讯!”他把平板转向我,绿色的数据流里浮着一行英文:“意识上传完成,等待继承程序。”
我盯着那行字,后槽牙咬得发酸。
尤里笔记里夹着的星图在脑海里翻涌——世界树的根须穿透恒星时,那些消失的恒星并非被吞噬,而是被“吸收”;斯隆总说“人类需要新的归宿”,原来他说的“归宿”根本不是星球,是……
“是容器。”奥利维亚突然开口,她的狙击枪还冒着轻烟,护目镜上凝着层薄霜,“胚胎是生物容器,意识上传是把人类的智慧打包。世界树要的不是肉体,是我们的记忆、知识、文明——它要带着这些去下一个星系。”
她的话像把冰锥戳进我脊椎。
胚胎心脏的跳动突然变得刺耳,我这才发现那节奏和通讯器里的电流声、警报的频率完全重叠——原来从我们降落开始,从钻机凿开冰面开始,所有的震动都在给这些胚胎“调音”,像在给即将破膜的幼体播放产前的心跳曲。
“林!主控室门开了!”卢峰的声音突然拔高,通讯器里传来金属门倒下的轰响,“主服务器在正中央,我需要确认……”
他的话被电流声切断。
我抓着对讲机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听见背景里传来机械转盘的咔嗒声——那是服务器启动的声音。
“数据链连接成功。”卢峰的呼吸声变得清晰,“正在定位核心程序……等等,屏幕亮了。”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
奥利维亚凑过来,我们的面罩几乎贴上,能看见她瞳孔里跳动的蓝光——那是卢峰的摄像头传回的画面:泛着冷光的服务器屏幕上,一行血红色的字正在显现:“欢迎回家,林宇。”
“这他妈什么意思?”卢峰的手悬在删除键上方,指节绷得发白,“服务器里有你的生物识别?斯隆什么时候……”
视频播放的提示音打断了他。
画面闪烁两下,跳出张布满雪花的脸——是尤里。
那个总在实验室里抱着星图打盹的俄罗斯老头,此刻穿着笔挺的西装,背后是斯隆集团的暗纹标识。
他的眼睛里没有往日的浑浊,反而亮得惊人,像两颗淬了火的钢珠。
“林,如果你看到这段信息,说明你也走到了这里。”尤里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通讯器上,“我猜你现在有很多问题:为什么我会出现在斯隆的服务器里?为什么世界树的根须样本会在我笔记里?”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泛着冷光,“但真正的问题是……”
通讯器里突然响起电流的尖啸,尤里的影像开始扭曲,他的嘴唇还在动,可声音却像被揉成了碎片。
我抓着对讲机的手几乎要把塑料外壳捏碎,奥利维亚的手指按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块冰:“信号被干扰了,可能是……”
“……你是来阻止这一切,还是来完成它?”
尤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混着某种类似树根抽芽的沙沙声。
通讯器里陷入死寂,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冰盖下胚胎的跳动重叠成一片。
卢峰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我甚至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样——护目镜推在头顶,额角渗着汗,手指悬在服务器的操作面板上,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底一片青灰。
“林……”他的声音发哑,“这段视频的时间戳是三年前。那时候你刚加入nasa,我还在剑桥读博……”
冰面下的暖意突然变得粘稠,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裂缝往上爬。
我摸了摸兜里的尤里笔记,潮湿的纸页突然变得滚烫,烫得掌心发红——原来从一开始,我们都在沿着他画的星图走,沿着他设的路标,走向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