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捡笔记本的手猛地顿住。
她昨天才说过那是环保组织的秘密联络点,此刻发梢还沾着刚才蹲下时蹭到的咖啡渍。\"我的本子\"她突然低咒一声,指节捏得发白,\"汤姆刚才碰落它时,封皮内侧的监测站地址露出来了。\"
我后颈的寒毛竖起来。
三个月前在智利观测站,世界树的根须就是顺着气象监测网络蔓延的。
如果北极站被渗透
\"我现在联系日内瓦的旧部。\"安娜抓起外套,背包带在肩头晃出残影,\"他们有渠道查汤姆旗下公司的资金流向——\"她转身时撞翻了卢峰的马克杯,褐色液体溅在\"模仿\"二字上,像给那个圈又描了道血边,\"等我消息。\"
门\"砰\"地撞上,震得白板上的马克笔\"骨碌\"滚到脚边。
我弯腰去捡,西装内袋的名单蹭着皮肤发烫——红围巾老太太说的\"教堂搬箱子\",或许就和北极站有关?
金博士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白大褂口袋里的培养皿撞得叮当响:\"我实验室的蓝藤样本!\"他推眼镜的手在抖,镜片上还沾着前晚做实验时溅的叶绿素,\"昨晚刚测到它在辐射区的二氧化碳吸收率突破60,如果被人\"
\"去守着。\"我把马克笔塞回他手里,笔杆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把所有数据备份到瑞士银行的物理硬盘,钥匙我来保管。\"
他点头时十字架又晃起来,这次没去扶。
我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荧光灯在他头顶忽明忽暗——那株被他叫做\"蓝藤\"的植物,此刻该正蜷在恒温箱里,叶片泛着幽蓝的光吧?
\"汉斯那边\"卢峰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他调出德国绿色基金的邮件界面,最后一行写着\"项目风险评估未通过\"。
我想起汉斯前天在电话里的咳嗽声,他说最近总失眠,咖啡喝得比我还多。
\"我去他办公室。\"我抓起外套,门把手上还留着汤姆离开时的温度。
走廊里飘来金博士实验室的消毒水味,混着安娜留下的冷杉香——她总说那是西伯利亚森林的味道。
汉斯的办公室在三层最尽头。
我推开门时,他正对着电脑揉眉心,桌上堆着七八个空咖啡罐,最上面那个印着\"柏林气候峰会\"的logo。\"林。\"他抬头,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天更密,\"又有三个基金会撤回了意向。\"
我把卢峰整理的资金缺口表推过去,纸角被他的咖啡渍泡得发皱:\"汤姆在卡防御委员会的拨款,匿名捐赠者呢?\"
他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屏幕亮起银行到账通知。
我凑近时,瞳孔猛地收缩——那串数字后面跟着的零,足够填上我们缺口的三分之二。
附言栏里的字像根细针:\"让地球活下去,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半小时前到的。\"汉斯转动着钢笔,笔帽上刻着他女儿的名字,\"查了收款路径,经过十二层匿名壳公司,最后\"他喉结滚动,\"指向南极的某个卫星账户。\"
南极。
我想起红围巾老太太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小学操场旧水井\"——那口井的坐标,和南极科考站的备用通讯节点,在同一个经纬度。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安娜的信息跳出来:\"汤姆旗下三家子公司参与过"灰影"地下项目,证据已匿名发给《纽约时报》。\"我点开附件,股权穿透图里,汤姆的私人信托像张蛛网,最深处缠着\"灰影\"的标记——那是零点组织的外围代号。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
我望向楼下,《纽约时报》的采访车正往生态研究中心开,车顶的卫星天线像根锋利的矛。
汤姆的白色西装在人群里闪了一下,他对着手机吼的样子,和昨天那个从容的商人判若两人。
\"舆论风暴要来了。\"我把手机递给汉斯,屏幕光映得他嘴角扯出个苦笑,\"至少能缓他施压的脚步。\"
实验室方向传来金博士的欢呼。
我隔着玻璃窗望过去,他正举着培养皿转圈,蓝藤的叶片在灯光下泛着宝石般的光。
那抹蓝让我想起智利观测站塌陷前的天空——世界树覆盖整座城市时,天就是这种死一样的蓝。
汉斯突然碰了碰我胳膊,银行界面还亮着:\"你说,这钱\"
\"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我摸了摸内袋的名单,纸张边缘的褶皱此刻像道伤疤,\"但我们需要它。\"
暮色漫进窗户时,卢峰发来消息:\"防御委员会的拨款流程重启了。\"我望着楼下逐渐散去的媒体,汤姆的白色西装已经不见,只留一滩被踩乱的咖啡渍,形状像极了世界树根须的卫星图。
汉斯把到账通知打印出来,墨迹未干的字在纸页上晕开:\"明天飞柏林签合同?\"
\"不。\"我抓起桌上的卫星云图,北美荒漠带的标记被我捏出折痕——那里将是第一个修复试点,\"先去荒漠带。\"
风掀起窗帘,吹得蓝藤的实验报告哗啦作响。
我望着报告上\"极端环境适应性\"的结论,突然想起安娜说过的话:\"世界树要的是接管,我们要的是\"
\"夺回。\"我对着窗外的暮色轻声说。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卢峰的新消息:\"北极生态监测站的加密代码解析完成——\"
后面的字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盖住。
实验室方向传来金博士的喊:\"蓝藤的生长速率异常!\"
我抓起外套冲向走廊,脚步踏碎了地上的阴影。
明天,荒漠带的风里,会有新的故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