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手指悬在录音播放键上方，仿佛那不是一个按钮，而是一道命运的闸门。十年的谜团，父亲的失踪，秦默的身份，所有一切都可能随着这段录音揭开真相。

她望向窗外，夜色如墨，城市的灯光在雨中模糊成斑驳光点。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如同时钟的滴答，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

云渺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时间：2013年4月15日，参与人：云局长，秦检。」熟悉的电子音报时后，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录音机中流出。

「老秦，我已经查到了，『阎王』的人渗透到了检察院，还有法院的高层。」是父亲的声音，比云渺记忆中更疲惫，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我已经将证据交给你了，那些转账记录和会面照片，足够立案了。」秦检的声音沉稳有力，却隐含焦虑。

云渺心跳加速，这正是她十年前听过的部分，但这次没有中断。录音继续播放着：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谁是内鬼。我怀疑是肖—」父亲的声音突然停顿，「有人来了。」

一阵窸窣声后，录音中传来了脚步声和第三个声音：「两位老朋友，深夜密谋，不请我参加吗？」声音中带着令人不安的亲切感。

「肖烨，你来得正好。」父亲的声音变得警惕，每个字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云渺瞪大眼睛——肖烨，父亲的老搭档，她从小叫的肖叔叔。那个总是在她生日时带来精心挑选礼物的人，那个曾教她打靶，手把手纠正她姿势的人。

「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对『阎王』如此执着？不过是些为权力者排忧解难的小人物罢了。」肖烨的声音带着一丝轻蔑。

「因为他们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秦检愤怒道，「为了金钱就能杀人，这种人渣必须绳之以法！」

「就凭你们两个吗？」肖烨冷笑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清晰可辨，「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了。很遗憾，本想留你们一命。」

紧接着是清晰的上膛声，冰冷而决绝。

「是你？你就是『阎王』？」父亲的声音满是震惊。

「不，我是引导者，指引亡魂见到阎王的人。」话音未落，两声枪响在录音中炸开，如同雷霆击碎了云渺的心。

云渺手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录音继续，但声音变得模糊，似乎录音设备被移动了，布料摩擦的声音混杂着沉重的呼吸。

「处理干净，伪造成两人争执，秦检杀害云局长后畏罪自杀的样子。」肖烨的声音冷酷无情，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了，找人编辑这段录音，确保只有秦检杀人的部分流出去。」

「明白了，肖局。」另一个陌生男声响起，「需要处理掉秦检的儿子吗？」

「不必，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能翻起什么浪？」肖烨嗤笑道，「让他活着，背负杀人犯儿子的名声，比杀了他更有意思。」

录音戛然而止。安全屋内只剩云渺急促的呼吸声。她浑身发抖，十年的误解，十年的怨恨，全都建立在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上。

秦默的父亲根本不是凶手，而是和她父亲一样的受害者。

云渺站起身，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桌沿稳住身体。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想起那些年对秦默的恶言相向。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云渺想起秦默曾经在雨夜里对她说过的话：「我知道真相很残忍，但我宁愿直面它，也不要活在谎言里。」

「秦默对不起」云渺喃喃自语，眼泪模糊了视线。十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真相，而她却将所有怨恨都投向了他。

她的思绪飘回高中时的那个雨天。秦默站在校门口，制服被雨水打湿，头发一绺绺贴在额前，执拗地等她放学。那时她刚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正是秦默的父亲开枪杀了他。

「我们不该再见面了。」她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雨水混着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云渺，我父亲不可能做这种事！」秦默追上来，鞋底踩在水洼中发出啪嗒声，「他将一生都献给了法律和正义，他不可能—」

「够了！」她厉声打断，「证据确凿，录音里清清楚楚！你父亲杀了我爸爸，这是事实！」

回忆中，秦默的眼神从愤怒到绝望，最后归于平静。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滴落，像极了眼泪。「我会找到真相，」他说，「无论要花多久。」

现在云渺明白了，秦默从未放弃。十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真相，承受着罪人之子的耻辱，只为洗刷父亲的冤屈。

突然，窗外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碎玻璃落地的声音如同细小的风铃，刺耳而危险。她本能地俯身，录音机滚落在地。几乎是同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呼啸而过，击中对面墙壁，扬起一小片灰尘。

云渺迅速爬向书桌，颤抖着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枪——这是她那个\"额外准备\"的一部分。她曾在秦默的日记中看到提及的安全屋武器位置，并私下做了准备。枪身冰冷的触感传递到掌心，带来了一丝不安的安全感。

第二声枪响，书桌上的台灯炸裂，电光一闪，玻璃碎片四溅。云渺俯低身体，感受到一片细小的碎片掠过她的脸颊。她屏住呼吸，判断着射击方向。窗外，黑夜中闪过一道人影，雨水从他的帽檐滴落。

她不能坐以待毙。快速环顾四周，录音机已经被打碎，但存储卡应该还完好。她必须保住这个关键证据，这是为两位父亲洗刷冤屈的唯一希望。

云渺迅速把存储卡取出，塞进贴身口袋，然后发送了一条加密短信，正是使用\"l长官\"的特殊联系方式。这是她从秦默手机中发现的最后保险。

又一声枪响，墙面被击穿，石灰粉末在空气中弥漫。云渺翻滚到沙发后，握紧手枪。外面至少有两名袭击者，她听出了不同的枪声——一把自动手枪，一把半自动步枪。

「冷静」她低声自语，感受着心脏的狂跳，「思考」

秦默曾教过她战术防御。「在不明敌情时，观察比行动更重要，」他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寻找规律，寻找破绽。」

窗外的射手似乎在按某种节奏开火——每隔约十五秒一次。云渺默数着，感受时间的流逝，十三、十四、十五在预计的下一次射击前，她猛地从沙发后站起，朝窗外的黑影开了一枪，立即又俯身躲回去。枪声在小小的安全屋内震荡，火药的气味弥漫开来。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她击中了目标。但同时，前门传来撞击声，有人在试图破门而入。金属与木头碰撞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突然，一声更大的爆响，前门被暴力踹开，木屑飞溅。云渺立刻举枪对准门口，食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射击。

「云律师！是我！」一个低沉的男声喊道。

云渺眯起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清了来人的轮廓——高大、结实，肩膀宽阔。是那个在名单编码系统中被标记为\"友方\"的代号\"墨鸦\"的人。她犹豫了一秒，但对方已经冲了进来，同时朝窗外开火。枪声划破夜色，火光照亮了墨鸦坚毅的侧脸。

「『阎王』的人找到这里了，我们必须立刻撤离。」墨鸦背对着窗户，对云渺伸出手，「秦默派我来保护你。」

一颗子弹从墨鸦身旁呼啸而过，击中了他身后的墙壁，弹片迸溅。云渺警惕地看着他：「怎么证明你不是『阎王』的人？」

墨鸦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秦默说，这是你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表盘背面刻着『时光荏苒，初心不变』。」

云渺接过怀表，表面略有磨损，但依然闪着柔和的光泽。她翻到背面，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刻字。那是她亲手刻下的话，当时她和秦默约定，无论未来如何，都不忘初心。多么讽刺，她是第一个背弃诺言的人。

「相信我了吗？」墨鸦催促道，同时不忘警惕地扫视窗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云渺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但她没有放下手枪：「录音机被打坏了，但存储卡在我这里。上面有完整证据证明肖烨就是『阎王』，他杀害了两位父亲。」

墨鸦点头：「这正是秦默一直在寻找的。现在我们必须离开，肖烨派了一个清除小队，目标是你和所有证据。」

窗外又是一声枪响，玻璃完全碎裂，夜风夹着雨水涌入室内。墨鸦一把拉过云渺，护在身后。子弹擦过他的肩膀，留下一道血痕，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你受伤了！」云渺惊呼，看到鲜血渗透了墨鸦的深色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