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人那张用血画出来的、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配上那委屈巴巴的社畜发言,像一道惊雷劈在陆明天灵盖上。
替身草人…会说话?还…还抱怨kpi?!
陆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冰箱门上。手里的生死簿平板差点脱手。
“你…你是什么东西?!”陆明的声音都劈了叉。
草人似乎想支撑着爬起来,但稻草扎成的手臂在地板上徒劳地划拉了几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最终放弃了。它保持着趴窝的姿势,抬起那个画着血脸的稻草脑袋,空洞的“眼睛”望着陆明,血线嘴巴一瘪,带着哭腔:
“我…我不是东西…呜…我是小崔啊…崔判官大人说…让我来顶个班…说这边有急活…可…可我刚勾完三个怨灵…魂体都虚了…实在…实在干不动了…领导…能不能…明天再冲kpi…呜呜呜…”
小崔?顶班?勾魂勾虚了?
信息量太大,陆明感觉自己的cpu快烧了。这玩意儿不是个道具草人?里面塞了个真·社畜鬼差?!崔判官这老狐狸!跑路还不忘抓壮丁顶包!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闭嘴!”陆明低吼一声,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现在不是纠结这草人成精的时候!阎王爷的“维c警告”视频还在他手机里循环播放呢!当务之急是把这个会说话的定时炸弹藏起来!
他目光如电,再次扫视这巴掌大的出租屋。沙发底下?不行!太容易被发现!衣柜?里面就几件破衣服!纸扎品堆?拘魂使刚来过那边!他的视线最终再次定格在…那台嗡嗡作响、外壳泛黄的老冰箱上!
就它了!阳气冰箱,屏蔽一切!
“听着!不想魂飞魄散就给我老实点!”陆明蹲下身,一把揪住草人身上那件廉价西装的后领,粗暴地把它往冰箱方向拖。
“呜哇!领导轻点!勒…勒脖子了!”草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稻草腿徒劳地蹬着地板。
陆明充耳不闻,拉开沉重的冰箱门,冷气扑面。他看都没看冷冻室里那被速冻水饺埋着的生死簿平板,一把拉开下层的冷藏室门——里面只有几瓶啤酒和一袋蔫掉的青菜。
“进去!”陆明低喝,像塞垃圾一样,把还在挣扎哀嚎的草人整个儿往里塞。
“不要啊领导!太冷了!我魂体受不了…呜呜…我还没交社保…”草人的哭嚎在狭小的冷藏室里回荡。
“闭嘴!再吵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陆明恶狠狠地威胁,用力把草人扭曲的稻草身体往里怼了怼,顺手把那袋蔫青菜盖在它画着血脸的脑袋上,“敢动一下!敢发出一点声音!后果自负!”
“呜……”草人的呜咽被青菜叶子堵了回去,只剩下细微的、稻草摩擦的窸窣声和若有若无的抽泣。
砰!陆明重重关上冰箱门,隔绝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哭嚎。他靠在冰箱门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像刚打完一场仗。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声沉闷、极具穿透力的敲门声,如同重锤敲在陆明紧绷的神经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视物理阻隔、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威严!
来了!
陆明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他猛地扭头看向那扇老旧的、贴满了小广告的出租屋房门。
门外的气息…厚重、冰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洪荒威压,比之前拘魂使降临时要纯粹、要恐怖一万倍!仿佛门外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整片凝固的死亡规则本身!
是阎王爷!他真的亲自上门了!不是投影!不是分身!是本尊!
陆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他强迫自己挪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蹭到门边。手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怎么办?开不开?
开?冰箱里冻着生死簿和会哭的草人判官!茶几上还放着那块绣金符的黑绸布!这简直是大型犯罪现场!
不开?门外站着的可是阎罗王!躲得了吗?
横竖都是死!陆明把心一横,猛地拉开了房门!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气流瞬间涌入,并非寒风,而是一种纯粹的死寂和威压,让陆明瞬间窒息。楼道里那昏黄的声控灯,在门开的刹那,滋啦一声,彻底熄灭。
门外,并非想象中牛头马面开道、鬼火森森的恐怖景象。
只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极其考究、玄黑色暗金云纹古式长袍的男人。袍服宽大,却一丝不苟,垂坠感极佳,行走间仿佛能带起一片凝固的阴影。他身量极高,几乎顶到了低矮楼道的天花板,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脸上…没有青面獠牙,反而是一种近乎完美的冷峻轮廓,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最摄人心魄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寒潭,瞳孔是纯粹的黑,没有任何光反射出来,仿佛能吞噬一切视线。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陆明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却让陆明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带任何随从,没有释放任何威压,或者说他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压,楼道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死寂。昏暗中,他苍白的面容和深邃的黑眸形成强烈的对比,如同从古墓壁画中走出的神祇。
陆明感觉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阎君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陆明惨白的脸,然后…极其自然地,越过他的肩膀,投向了屋内。
他的视线在堆满角落的纸扎奢侈品上停留了半秒,陆明感觉那堆纸扎iphone仿佛都瑟缩了一下,又在油腻的小茶几上那块显眼的玄黑色绸布上略作停顿,最后…精准地、如同安装了定位器般,落在那台嗡嗡作响、外壳泛黄的老旧冰箱上。
他的目光在冰箱门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其他地方长了一瞬。
陆明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冰箱!他发现了?!
就在陆明快要被这无声的注视压垮时,阎君终于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回陆明脸上。那完美的、冰冷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若有若无、却足以让任何生灵肝胆俱裂的弧度。
“陆明?”
一个低沉、平静、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晰地敲打在陆明的耳膜和灵魂深处。
“…是…是我…”陆明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不必紧张。”阎君的声音依旧平静,“路过,进来坐坐。”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那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比任何命令都更加强硬。
他迈步,玄黑色的袍角拂过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