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
他怕吵醒她,怕惊扰这一秒的靠近。
但他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很轻,很浅,却是真实的。
他看着窗外的光一点点打进来,照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像电影定格的画面。
他悄悄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了一行字:
「第一次,画在路上,她在我身边。」
就这一行,他看了又看,反复修改,最后还是决定不改了。
因为这句话,本身就够好。
他不想再动了,怕一动,就散了。
——
车子驶出主城区,转入一段老旧的工业区路段时,米悦睁开了眼。
她没立刻起身,只是轻轻挪了挪头,离开了周墨的肩膀。
她没有说“对不起”。
他也没问“你睡着了?”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
没有寒暄,只有默契。
“快到了。”他低声说。
她点点头,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子,眼里还有点没睡醒的迷雾。
再往前两站,就是终点。
下车的地方是一座废弃铁路桥旁的小路,边上是条旧运河,河水不算清,但阳光照在上面,有一种陈年胶片的质感。
他们穿过一段布满铁锈的栏杆,再越过一堆拆迁后的水泥砖,终于来到那座桥下。
桥,是老桥。
斑驳脱漆,桥面上有几个缺口露着钢筋。
但桥下的光,却静得惊人。
一束光从裂缝中打下来,刚好落在那块灰白色的水泥地上,像是老天爷自己调了角度,让那束光专门为这里存在。
“你常来这里?”米悦问。
“很久以前来过一次。”他说,“但我只想带你来看一次。”
她没再说话。
他也没再解释。
他只是坐下,从背包里取出画架、颜料、水笔、压纸板,一件件摊开,动作熟练得像仪式。
阳光落在他睫毛上,他的眼神跟着画笔游走,那种专注的神情让人忍不住看得出神。
他开始画。
不是她。
是光。
但她知道,那光,是以她为参照的。
他一笔笔勾勒出光落下的角度,折射的颜色,空气里的浮尘,甚至还有她站在那里的影子。
她站在那里,成了他画布上的“光影焦点”。
可他没抬头看她一次。
像是早就把她刻在脑海里,只需要用手——就能重新描摹。
她忽然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
“你要是不理我,我就画一个你理我的世界。”
现在,他真的画了。
她靠着一根柱子,默默看着他背影。
他的世界只有一张纸、一套画具、和她在的角度。
他没吃东西,没说话,也没看她。
她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你这样……像不是在画我。”
他停笔。
但没回头。
“而是在——”她顿了一下,“把我变成某种……光。”
这一句落下后,风忽然变了。
她自己也怔住了。
因为她不是在怪他。
她是在害怕——
他爱得那么真、那么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可以把她变成他画中的信仰。
可那样的“她”,真的还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