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狂暴肆虐、即将彻底吞噬众人的九天玄雷,其核心处最本源的轨迹,竟与谢青符因剧痛和毒药刺激而扭曲、濒临崩溃的血符轨迹,产生了一丝诡异的、难以言喻的同步共振!
“当家的!引雷入溪!去矿脉!”巫铃的尖叫带着哭腔,她腕间那串从不离身的银铃,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啪”地一声炸成了无数碎片!她眼中闪过决绝的痛色,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一只通体碧绿如玉、仅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蛊虫被她甩出——那是她耗费三年心血、以自身精血饲喂的本命蛊王,碧鳞蛊王!
蛊王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道碧绿的屏障,挡在众人与最狂暴的雷火之间!
“噗!”
碧鳞蛊王几乎在接触雷火的瞬间就爆裂开来!但它爆开的磷粉却形成了一道短暂却极其坚韧的屏障,硬生生将最核心的毁灭性能量迟滞了万分之一刹那!
就是这万分之一刹那!
陆昭雪的身影,踏着被冲击波震得如同沸水般翻腾的星砂,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雷暴与铁水碰撞的最中心!她手中那柄名为“碎玉”的短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剑鸣!剑尖划过的轨迹,竟隐隐勾动了深埋于腐骨草田之下、陈百草残影最后布置的往生阵残存阵基!
嗡!
残破的往生阵纹被剑气强行激活,如同回光返照般亮起!当碎玉剑的剑尖划过腐骨草田边缘的刹那,万千被冲击波掀起的腐骨毒花,如同受到召唤,瞬间腾起一片幽冷、粘稠、散发着刺骨阴寒的蓝色毒焰!毒焰冲天,与那狂暴的雷火、铁水、噬灵草汁液狠狠撞在一起!
滋啦啦——!!!
能量湮灭的声音刺耳欲聋!陆昭雪的金瞳被强光刺得剧痛,但她死死睁着,在翻滚的雷火与毒焰交织的光影中,她看到了谢青符!
少年倒在血泊与焦土之中,右手五指依然保持着凌空勾画的姿势,指尖萦绕着一丝微弱却极其精纯的、逆转了部分雷火轨迹的血色符纹!他仰着头,脖颈上那道狰狞的灼伤疤痕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寸寸崩裂,鲜血淋漓,可他的嘴角,竟然扯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又带着某种极致明悟的、染血的笑容!
“原来…这才是…《血墨符术》的真意……”他破碎的声音几乎被轰鸣淹没,却如同重锤砸在陆昭雪心上,“…血墨…同源…雷…亦可驭……”
轰——!!!
芥子空间在濒临极限的震荡中,景物开始扭曲、褪色,仿佛一幅被水浸透的陈旧画卷,随时可能彻底崩解!
就在这时!
“昭昭!看好了!”
一个苍老、虚弱、却带着无尽慈爱和最后一丝力量的声音,如同穿越时空,直接在陆昭雪的灵魂深处响起!陈百草那早已淡薄得几乎看不见的残影,竟在空间即将崩溃的雷火核心处,骤然凝实了一瞬!他虚幻枯槁的手掌,如同实质般,稳稳地按在了陆昭雪紧握碎玉剑的手背上!
一股庞大、精纯、带着无尽草木生机的古老力量,顺着剑柄,汹涌地灌入陆昭雪体内!
碎玉剑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色光芒!深埋地下的往生阵残纹被彻底激活、修复、延伸!繁复古老的阵纹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以剑尖为中心,疯狂蔓延,瞬间覆盖了整片雷暴核心区域!
吞噬!
那狂暴到足以毁灭一切的九天玄雷,竟被这复苏的往生阵纹如同巨鲸吸水般,强行吞噬、禁锢、转化!
就在雷火被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刹那,借助往生阵与九天玄雷碰撞产生的、短暂的时空映照,众人骇然看到——那无尽雷火的深处,竟清晰地映照出三艘巨大无比、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幽冥战船虚影!而战船的甲板上,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般的黑影正弯弓搭箭,三百枚闪烁着幽绿寒芒、刻满恶毒符文的噬魂钉,正循着谢青符那道逆转的雷符轨迹,撕裂虚空,朝着芥子空间的方向破空而来!
“东北…三十里……”谢青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微弱如蚊蚋。他染血的指尖艰难地动了动,一道由他心头精血混合着最后灵力画出的、极其简陋的传送阵纹,如同风中残烛般在他面前凝聚。
然而,阵纹尚未完全成型,他身体猛地一颤,眼耳口鼻之中,同时渗出触目惊心的殷红血线!
“走!”夜无痕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决绝!他后背那倒悬的北斗星图纹身光芒瞬间内敛,全部力量灌注于手中那柄灰色匕首!匕首爆发出刺穿空间的锐利尖啸!他朝着谢青符画出的那半道血纹猛地一划!
嗤啦!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在众人面前被强行撕开!裂缝那头,传来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尸花腥甜气息!
“走!”铁十七咆哮着,如同扛起一袋沉重的矿石,用血肉模糊的双臂,一把将昏迷不醒、七窍流血的谢青符扛在肩上,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蛮力,朝着那道裂缝狠狠跃入!
巫铃紧随其后,身影没入裂缝。
陆昭雪最后回望。
陈百草的残影在吞噬了最后一丝雷火后,如同燃尽的青烟,朝着她露出一个慈祥而释然的微笑,彻底消散无踪。那片曾经生机勃勃、幽蓝闪烁的腐骨草田,此刻尽成冒着青烟、散发着焦臭的黑色焦土。唯有那株嵌着陆昭雪童年布偶的古树,尽管树皮焦黑、枝叶尽落,却依旧倔强地屹立在废墟之中。一道深深的、如同斧凿般的雷击痕,从树顶蜿蜒而下,在焦黑的树皮上,显露出一行行散发着微弱灵光的古老文字——《百草诀》第三重口诀!
腐尸花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杂着血腥和焦糊味,瞬间充满了众人的鼻腔。
噗通!噗通!
众人狼狈不堪地跌出空间裂缝,重重摔落在松软、冰冷、散发着浓郁腐败气息的土壤上。他们正落在东北三十里外——那片巫铃之前感应到异动的腐尸花田中央!
四周,是无数高达丈余、形如腐烂人手的巨大花朵,在惨淡的星辉下无声摇曳,散发出甜腻的死亡气息。
谢青符被铁十七小心地平放在地上,他昏迷着,右手掌心一片焦黑,那道逆转雷符的残痕如同烙印般刻在皮肉里,指尖还无意识地勾着半道虚空轨迹。夜无痕的灰色匕首插在他耳畔的黑色土壤中,冰冷的刃面,清晰地倒映出高天之上——三艘刚刚撕开云层、如同山岳般缓缓降下的巨大幽冥战船!船体上狰狞的九幽令图腾,在星月之下泛着冰冷的青铜光泽!
“痛快……”铁十七抹了把脸上混合着血污、汗水和泥土的污迹,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声音嘶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狂放,“这雷劈得……真他娘的带劲!比醉红楼头牌姑娘抹的胭脂……还够味!”
巫铃正跪坐在谢青符身边,飞快地从腰间皮囊中取出腐尸花特制的解毒花粉,混合着唾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脖颈崩裂的伤口上止血。闻言,她头也不抬,手腕一抖,一根银针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刺入铁十七肋下的笑穴!
“呵…呃!”铁十七的狂笑瞬间变成古怪的抽气声,半边身子都麻了。
“噬灵草毒混着腐骨蜂毒都渗进你心脉了,”巫铃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带着压抑的疲惫和一丝后怕的颤抖,“再这么狂笑催动气血,爆了心肝肺腑,神仙也救不了你!”
陆昭雪却没有理会他们。她半跪在谢青符身侧,目光死死锁在他焦黑的右手掌心。那道扭曲的雷纹烙印……那边缘细微的灼伤形态……她猛地扯下自己左臂的半幅衣袖,动作近乎粗暴地裹住少年掌心的伤口。碎玉剑的剑尖,则稳稳挑起一朵离得最近的、开得正盛的腐尸花。
幽暗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巨大花朵在剑尖轻轻晃动。
“腐尸花开了,”陆昭雪抬起头,金色的瞳孔扫过幽冥战船投下的巨大阴影,扫过伙伴们疲惫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钢铁般的决断,“明日启程。该去会会……真正的幽冥殿了。”
呜咽的夜风卷着浓烈的血腥和腐尸花的甜腥,掠过死寂的花田。谁也没有发现,谢青符被陆昭雪衣袖裹住的右手袖口内,悄悄滑落出半张未被完全燃尽的雷符残页。焦黑的符角,在惨淡的星光下,隐约显露出一个狰狞扭曲的、与幽冥战船上一模一样的九幽令图腾印记。
更无人听见,在那三艘如同山岳般压下的幽冥战船最底层的幽暗船舱里,传来一声细微却清脆的碎裂声——那是云织月随身携带、视若生命的古老卦盘,在预示到无法逃脱的绝境时,发出的最后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