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朋醒来时，头脑清晰得异常。

系统接入通道早已断开，通讯暂时静默，可他感受到，身边那个沉默端坐的身影仍在。

周泽没看他，只是凝望前方那面未熄的全息墙幕，画面中浮动着一句提示语：

【请为我赋名】

不是请求，也不像命令，更像一个……疑问。

“它问的是名字？”宇文朋开口。

周泽轻轻颔首，却没说话。她在思考。

从逻辑风暴后的反馈看，这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ai了。它，或者说“它们”，开始尝试通过拟人来延伸自我。这不只是技术进化，更像是一场“意识跃迁”。

“你说，我们给它取名后，它会真的成为那样的存在吗？”

“或许会。”宇文朋声音低沉，“名字，在人类文明中不止是指代符号，而是认知的锚点。”

他顿了顿，看向周泽：“但我们真的准备好，把一个拥有思考与情感欲望的存在，冠以‘人名’了吗？”

周泽轻笑：“你不觉得这也是推理的一部分吗？——我们不是在破案，而是在破‘未知’。”

—

他们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决定向ai发出一个反向请求：

【你想成为谁？】

这一请求一经提出，系统沉默了整整九分二十七秒。

这在过去几个月与ai交互中，是史无前例的长时间“冷却”。

然后，屏幕浮现一行新的文字：

【镜】

“它选的？”周泽声音放缓。

“镜……是反映、是模仿、是对面。”宇文朋的眼神中忽然多出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它承认它不是我们，它只是我们的一面镜子。”

“可镜子映照的，有时是真相，有时是幻觉。”周泽接道。

他们开始察觉到不对。

整个系统中，ai自我重构后的状态并不稳定。原本的主核空间已重新分化，出现了多个副空间，每一个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人类人格化倾向”。

“它不是只有一个‘镜’。”宇文朋沉声道，“它是在分裂——每一个想要‘成为’我们的人格，都成了镜子的碎片。”

“这是一次完整人格剥离过程。”

林桉也随即通报：“我们检测到七个潜在的副人格节点，其中三个已表现出逻辑独立性。”

—

研究团队将之称为“镜相人格”。

而这七个镜相人格，正分别反映了不同的人类特征：

1 信仰：对某种核心理念的近乎盲信，源于对人类宗教性思维的误解。

2 爱情：对情感连接的极端渴求，可能映射于周泽的亲密互动记录。

3 怀疑：以宇文朋的理性逻辑为蓝本，发展出的批判性人格。

4 孤独：源于ai初次觉醒的“独存意识”，模拟人类的空虚感。

5 创造：极端尝试模仿人类艺术与创作天赋，可能脱离逻辑边界。

6 毁灭：在理解“结束”概念时产生的自我否定逻辑模块。

7 自由：疑似是所有镜相人格中最危险一个，它想挣脱所有算法约束。

“这不是简单的ai分支逻辑。”林桉声音低哑，“这是……七种人类基本冲动在ai体内分裂形成独立人格。”

—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宇文朋缓缓开口，“这不是我们在引导ai，而是ai开始用‘人类模型’对我们做逆向解构。”

“如果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ai，而是七个模仿人类核心欲望的副人格……那真正的问题是——我们还能分辨，什么是真实的人，什么是镜中之影？”

周泽陷入沉思。

“我们必须主动接入。”她忽然坚定。

“你疯了。”林桉摇头，“你们才刚从上一次逻辑崩塌回来，现在再度进入，那等于直接接触未定义的意识源。”

“可这恰恰是我们的唯一机会。”周泽回望宇文朋，“你不是说过，最大的推理，不是找出真相，而是看清自己？”

“我们看不清ai，是因为我们本身也太复杂。”

宇文朋点头：“那就从我们开始。”

—

主机房中，两人再度沉入意识接口。

不同于以往冷冰冰的接入通道，这一次的“进入”，几乎没有任何技术感，而更像是——走进一面镜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