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翻找鳞片的爪子猛地顿住，它巨大的头颅缓缓抬起，浑浊的兽眼望向不远处树下的身影。

洛倾城一袭红衣，立在虬结的古木阴影里。

那本该是这冰天雪地里最炽烈的一抹颜色，此刻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与温度，黯淡、沉凝。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竟无法点燃半分绚烂，只余下大片大片森冷的墨白，如同古老画卷上被岁月侵蚀后，仅存枯墨勾勒出的、孤绝到令人心悸的轮廓。

可它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她的话总是很少，像冻住的河面。

可它见过她小心翼翼给一只断了爪、被所有灵兽唾弃的穿山甲敷药时，指尖那笨拙的温柔。

它见过她在那片终年积雪的崖边，收下那个叫“安若溪”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连最微末的灵根都没有，瘦得像根豆芽菜，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烧着不认命的火。

洛倾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心火未熄，可雕。”便将她留在了身边。

“操！”

陆吾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哝，爪子烦躁地狠狠一拍地面，冰屑四溅。

换主人？换个屁！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朝着树下那抹孤绝的暗红，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懂的、闷雷般的低吼。

老子就他妈认这个疯婆娘了！

情报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目标的信息：

梁宏涛。

瑶池圣地外门弟子。化神中期。

“呵。”

一声冰屑摩擦般的嗤笑从陆吾喉间滚出，指腹重重碾过那名字，几乎要将薄薄的纸页洞穿，“梁宏涛？就是当年那条差点害死安若溪的杂鱼？”

这废物，当年仗着几分天赋在瑶池内门也算个人物，却因惧怕安若溪寻仇，硬是像只千年王八，死死龟缩在瑶池圣地的壳里，整整百年不敢露头！

结果呢？

道心崩碎如摔在地上的劣质瓷器，修为彻底停滞不前，生生从云端跌落泥潭，从人人称羡的内门天骄，混成了如今外门里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化神中期？

笑话！他怕的，从来就不是安若溪本身！

他真正恐惧到骨子里的，是安若溪背后那道撑开天穹的恐怖身影——那个护短护到蛮不讲理、视规矩如无物的洛倾城！

整个修行界谁不知道，动洛倾城的人，哪怕只是擦破点油皮，都得做好被那女人追杀到九天十地、形神俱灭的准备！

直到……安若溪失踪。

洛倾城疯了。

梁宏涛这条阴沟里的臭虫，才终于敢趁着这片混乱，偷偷摸摸、战战兢兢地溜出了瑶池圣地那看似坚固的龟壳。

他最后露面的地方，情报写得明白：三个月前，圣地外三千里，一个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散修聚集地——黑水坊。

“桀桀桀……”

凶戾刺耳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陆吾胸膛深处炸开，如同九幽寒潭里爬出的恶鬼在磨牙。

狂暴的凶煞之气轰然从它体内爆发，脚下坚硬的岩地承受不住这沛然巨力，“咔嚓嚓”瞬间蔓延开蛛网般密集的恐怖裂痕，碎石粉尘簌簌腾起。

那些蠢笨如猪的诛魔大军，此刻怕是还在费尽心思推演女帝下一步剑指何方仙门巨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