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李却阴恻恻地眯起眼:“解当家这是不给我面子?”
解九执杯的手顿了顿,随即仰头饮尽:“岂敢。”
他放下酒杯,决定开门见山:“三爷,此事背后有人挑拨。你我相争之时,已有人趁虚而入。”
半截李指节叩击着黄花梨木的桌面,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解当家说的可是陆家那小子?”
解九神色微动,正要开口,却听半截李阴恻恻地补了一句:“巧了,他可比你早到一步。”
见解九眉头微蹙,半截李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青瓷酒盏:“想知道人在哪?”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低笑,“解当家可要随我去瞧瞧?”
轮椅转动的轮轴发出沉闷的声响,解九跟在后面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直走到后院,血腥气扑面而来。
半截李忽然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解九看到后院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号人,个个面色惨白,呻吟不断。
而在这片狼藉中央,唯一站着的少年格外醒目:他的右臂被鲜血浸透,左手腕上还挂着半截挣断的铁链。
少年低着头,吐出口中的钥匙,染血的唇角扬起痞气的弧度。
锁链落地时,他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腕,血迹在青石板上画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他缓缓抬头,擦伤的脸颊上竟挂着笑意,“三爷…”他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嗓音清亮,“您这些弟兄连给我热身都不够格啊。”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歪着头露出苦恼的表情:“哎呀,这可怎么办好呢?”
他踢了踢脚边呻吟的打手,眉眼弯弯,“我好像一不小心就赢了呢~”
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气得半截李脸色铁青。
“都给老子滚!”
半截李一声暴喝,地上那群鼻青脸肿的汉子顿时像见了猫的老鼠,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走。
可陆建勋下手实在太狠,这群人不是抱着胳膊就是捂着肚子,爬行的姿势活像一群被踩了尾巴的螃蟹,东倒西歪,滑稽至极。
半截李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轮椅扶手,青筋暴起。他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后生!
陆建勋低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向前踱去,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血迹,发出细微的黏腻声响。
“锁也锁过了,打也打过了”他歪着头,语气轻佻得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三爷养的这一屋子废物,连给我练手都不够格。”
少年停在轮椅前三步远的地方,忽然俯身,染血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扶手:“现在你可消气了?”尾音上扬,带着几分哄人似的敷衍。
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却凝着化不开的寒意。
半截李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了,那种不要命的狠劲,像极了当年在墓里摸爬滚打的自己。
陆建勋直起身子,抬眼看向他身边的年轻人,金丝眼镜后,是一双过分年轻的眼睛。剪裁考究的西装裹着单薄的身板。
“呦…”陆建勋拖着长调,“你就是解九?”
他歪着头打量解九,眼神活像在集市上挑拣什么新奇玩意儿。
明明满身是伤,那副居高临下的架势却丝毫不减。
解九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闪,这才认出眼前满身血气的少年,正是那日初回长沙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身影。
他不动声色地推了推金丝眼镜,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正是解某。”顿了顿,又温声补了句:“陆爷好身手。”
陆建勋唇角勾起,“三爷,胜负已分,该兑现承诺了。”
解九眉头微蹙,尚未品出这话中深意,就见那少年已然欺身上前。
染血的掌心毫不避讳地按在他灰白的衣襟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你——”解九话音未落,陆建勋已凑近他耳畔,温热的吐息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解九,敢不敢和我比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