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的枪伤还在渗血，后背交错的刀伤深可见骨，前胸、手臂、后腰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张启山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都伤成这样了，他是怎么忍着剧痛谈笑风生，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收服官姐的？

十六岁这个年纪的少年本该在学堂念书，在父母膝下撒娇。可眼前这孩子，却已经学会用鲜血和谎言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杀出一条血路。

张启山紧抿着唇，动作轻柔地继续清理伤口。直到私人医生匆匆赶来，他仍一动不动地守在床边，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病人需要手术，请先出去。”那白大褂是个女医，此时神情冷淡的注视着张启山。

张日山见状，低声提醒：“长官，上峰急电，事关湘江码头爆炸案，需要您即刻处理。”

张启山这才缓缓起身，目光沉沉地掠过床上那张惨白的小脸。他转身时军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却在门口猝然停住。

阿福正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满脸是汗，眼中盛满惊慌。

“照顾好你家少爷。”张启山沉声道。

阿福恍若未闻，与他擦肩而过时带起一阵带着血腥气的风。张启山站在原地，听见卧室门被猛地撞开的声响，听见少年随从惊慌的喊着“少爷！”

他闭了闭眼，大步走进夜色中。

医生利落地取出子弹，手法娴熟地包扎好每一处伤口。临走前，她将一沓药单塞进阿福手里，冷声叮嘱：“每三小时换一次药，退烧药四小时一次。伤口不能沾水，饮食要清淡。”

“好在都是皮肉伤，没伤及内脏。”她瞥了眼床上昏迷的少年，语气稍缓，“但这小身板再不好好调养，迟早垮掉。”

阿福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他跪坐在床边，机械地重复着医嘱：“三小时换药四小时吃药”手指紧紧攥着被角，“少爷您快醒醒”

窗外，暮色褪去。

阿福守着纹丝不动的少年，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压抑的抽泣。

阿福全然未觉，一道黑影已无声无息地立在他身后。

后颈突然传来剧痛，他甚至来不及惊呼，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张起灵从阴影中走出，目光落在床上那个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身上。

他缓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暗红色的药丸，两指捏住少年下巴，利落地将药塞了进去。

“唔”陆建勋在昏迷中蹙眉，本能地要吐出来。张起灵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掌心传来温软的触感。直到看见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才松开手。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几乎能盖住少年整张脸。床上的人儿被绷带衬得越发瘦小，张起灵目光在少年脸上停留了许久许久。

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那枚清晰的咬痕上，淡红的齿印烙在锁骨处，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是那个拿铁链的少年咬的？

鬼使神差地，他掀开被子一角。修长的手指抚过后腰。

张起灵自己都说不清在找什么，但空落落的感觉让他莫名烦躁。怔忡间，被子滑落。少年在睡梦中瑟缩了一下，无意识地朝热源滚来。

伤口因动作撕裂，血丝渗出绷带。他单手按住少年乱动的肩膀，直到那具单薄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

可刚一松手，陆建勋又在昏迷中不安地动起来。张起灵不得不再次按住他，如此反复几次，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少年一个翻身，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怀里。

陆建勋像只觅暖的兔崽，整个人蜷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胸口，呼吸滚烫。

张起灵垂眸。少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阴影。

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