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火光将夜幕撕开一道口子,炽烈的光芒为少年镀上一层金边,连他脸上细软的绒毛都染上了暖橘色,在火光中微微颤动。
“还打吗?”陆建勋收回作枪状的手,歪头看向水湟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欠揍的弧度,“你们的船——”他故意拖长音调,“boom~没了哦。”
愤怒的水湟打手刚要冲上前,官姐却带着人马横插进来,双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陆建勋这一炸,倒是阴差阳错帮官姐除掉了心腹大患,也算是还了之前打黄葵的人情。
少年累得眼皮直打架,但又不想坐地下,这样有失逼格,就将身体的重量加在陈皮身上,毛茸茸的脑袋抵着对方肩膀,声音软得不像话:“好困。”
陈皮自己也累得够呛,本想一脚把这得寸进尺的兔子踹开,却在听到这声嘟囔后僵住了身子。
风声在耳畔呼啸,他却只听得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混乱中,一个小男孩死死盯着泥地里那枚沾血的白玉耳坠。
姐姐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春申长大了要给姐姐买好多好多耳坠子!”
他猛地冲过去,脏兮兮的小手刚要碰到耳坠
这时,一匹砍刀袭来,夹杂着男人的怒骂声。
“兔崽子,你死去吧!”
“春申!不要!”
陈皮心跳太快了,以至于根本没发现身边的人如何消失的,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看不清少年的动作。
在砍刀劈下来的那一刻,一把莹白的骨刀击碎刀刃,随即一只手握住刀柄,老板单手接住刀柄,另一只手将小男孩护在身后。
他面部没有表情,一点都不似刚刚那臭屁少年的模样,可现在的他,似乎比刚才更可怕,“杀自己人不够,连孩子都不放过?”
那亡命徒不自主的后退,居然直接摔在地上,吓得尿了裤子。
谁都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春申攥着那枚白玉耳坠,跌跌撞撞地跑到姐姐身边。他满心欢喜地将耳坠递过去,却见姐姐突然泪如雨下,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瘦弱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这一意外插曲,瞬间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个持刀而立的少年身上,包括官姐。
官姐死死盯着陆建勋,突然大步向前。陈皮立即横跨一步挡在中间,却见这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扑通”一声跪在泥泞中:“陆爷,我官三娘今日起归顺于您。”
陆建勋微微愣住,低头看着这三十左右的的女人,表情疑惑。
官姐脊背挺得直,她扫视这一圈儿,冷笑,“个个都说自己是亡命徒,可你们还没有一个孩子有血性!”
“我的女儿被你们糟蹋,她还那么小,那么小!你们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了吗!”官姐站起身,指着其中一人,又指向在场那群赌钱下注的人,“你们全都是帮凶!我手下的姑娘们,你们想玩就玩,想杀便杀,人命……一点都不值钱。”
她的声音在江风中嘶哑破碎:“这个世道今日我不杀你们,来日你们必杀我。可我受够了!你们觉得有意思吗?刀锋指向弱者,女人幼童,互相残害,为了钱财杀人,活得连狗都不如!”
“连日本人都能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你们为了钱,连祖宗都能卖!”
陆建勋静静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手中的骨刀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寒光。陈皮站在他身侧,发现少年的眼神变了,那里面翻涌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官姐骂得痛快淋漓,径直站到了陆建勋身侧,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心知眼前这少年绝非池中之物,一来她胸中积压多年的怨气终于得以宣泄,二来她也厌倦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一个能舍身救孩子的少年,至少还有做人的底线。
更何况,她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少年究竟能走到怎样的高度。
渔民群中,阿福死死盯着中央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突然冲出人群,将一件干净的外衣披在他肩上。陆建勋微微一怔:“你没走?”
阿福低着头,声音哽咽:“我根本没想走是少爷您硬把我推开的。”
陆建勋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是我的错。”
“少爷才不会错”阿福红着眼睛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