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波斯地毯上流淌成蜿蜒的银溪，宫瑶的高跟靴尖正悬在距离银溪半寸的位置。

她看着玄关第三个黑胡桃木鞋柜——那里本该摆着陈轩常穿的麂皮短靴，此刻却整整齐齐码着四双女士拖鞋，像是某种无言的界碑。

&34;王强说你在北港码头藏了三十七个保险箱。&34;她突然开口，指尖掠过鞋柜边沿新添的划痕，那是今早出门时还没有的。

高悦整理医药箱的动作戛然而止，镊子掉进不锈钢托盘发出清越的颤音。

陈轩解开领带的动作顿住，酒红色丝绸擦过袖扣时带起细碎静电。

他望着镜面墙里折射的碎影，傅灵擦拭警徽的绒布已经洇开汗渍，林雪补妆的粉扑在腮边压出淡红印记，像朵将败未败的蔷薇。

&34;那些保险箱装着当年兄弟们用命换来的证据。&34;他转身时带起檀香尾调的风，落地窗纱簌簌轻晃，惊醒了趴在窗台上的白猫。

猫儿炸着毛蹿向二楼露台，爪尖勾断了宫瑶昨夜系在栏杆上的祈福红绸。

高悦突然跨过那道银溪，白大褂下摆扫落茶几上的玻璃镇纸。

她抓起陈轩的手腕，医用橡胶手套还带着碘伏的凉意：&34;子弹擦伤至少要包扎十二小时，你偏说武者体质特殊。&34;她低头咬开绷带包装的动作太急，贝齿在唇角硌出月牙状的红痕。

傅灵的警徽啪地扣在玄关台面，金属与大理石相撞的脆响让林雪的眼睫颤了颤。&34;上周三暴雨夜，有人看见你在城郊汽修厂。&34;女警的手指按在物证袋边缘，里面装着半枚带机油的指纹，&34;但系统显示你那晚在警局做笔录。&34;

陈轩忽然低笑出声，喉结滚动时牵扯锁骨处的旧伤。

他解开第三颗纽扣，露出心口狰狞的弹痕，在众人倒抽冷气声中抓起威士忌酒瓶碎片。&34;去年惊蛰，你们谁在梧桐巷34号淋过雨？&34;碎片折射的冷光扫过姑娘们骤然苍白的脸。

林雪的唇膏当啷滚落，在柚木地板上拖出珊瑚色轨迹。

她突然想起那个雷鸣电闪的雨夜，自己是如何蜷缩在漏雨的报亭，而浑身是血的男人怎样用西装裹住她发抖的身子。

现在那件阿玛尼外套还收在她衣柜深处，第二颗纽扣的位置残留着弹孔。

&34;三十七个保险箱对应三十七条人命。&34;陈轩的拇指抚过宫瑶旗袍领口的苏绣牡丹，那下面藏着道三厘米的刀疤，&34;王强弟弟的断指，此刻就冻在第七号箱的液氮里。&34;

傅灵猛地扯开物证袋，机油指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她突然记起结案报告里缺失的那页档案——汽修厂爆炸案发生那晚，鉴证科电脑恰好中了勒索病毒。

&34;我相信他。&34;高悦突然把听诊器按在陈轩胸口，医用橡胶管在两人之间绷成起伏的弦，&34;心跳每分钟72次，说谎时会降到68次。&34;她仰起脸时，镜片后的泪痣跟着颤动，&34;现在频率是719。&34;

林雪弯腰捡唇膏的动作僵在半空。

她看见自己影子正叠在陈轩的影子上，像两株纠缠的藤蔓。

那天雨夜里他军靴碾过积水的声音，此刻突然在耳膜深处轰响。

&34;警报器。&34;傅灵突然抓起对讲机，她上个月亲手装在别墅各处的红外装置正在卧室窗台闪烁。

女警冲上旋转楼梯时，制服裙摆扫落了宫瑶插在青瓷瓶里的白山茶。

陈轩弯腰拾起花瓣的瞬间，看见宫瑶珍珠白的鞋尖终于踏碎了月光银溪。

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黑胡桃木纹路，在第三格暗屉里摸到枚带着余温的子弹壳——那是去年除夕他替她挡下冷枪时留下的。

&34;我&34;宫瑶的翡翠耳坠撞出碎玉声，却在瞥见床头柜时骤然失声。

那对蓝宝石袖扣旁躺着的栗色长发，在月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与她三天前在陈轩风衣领口发现的发丝如出一辙。

檀香在宫瑶发间打了个旋，她指尖捏着的子弹壳还带着枪火特有的硫磺味。

蓝宝石袖扣旁的栗色长发被夜风卷起，轻轻扫过陈轩的喉结，像道未愈合的细小伤口。

&34;上个月在慈善酒会&34;宫瑶的翡翠耳坠擦着陈轩的衬衫领口，&34;那个穿鱼尾裙的拍卖师，往你口袋里塞了房卡。&34;她突然咬住下唇，血珠沁在珍珠白的牙齿上，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陈轩的瞳孔微微收缩，落地窗外突然掠过夜枭的剪影。

他记得那天宫瑶戴着威尼斯面具，却忘了她作为苏绣非遗传承人，最擅长的就是透过丝线经纬看破虚实。

&34;那是王强情妇的替身。&34;他从古董书柜暗格里抽出牛皮档案袋，泛黄的纸张簌簌抖落紫藤花粉——正是宫瑶上周插瓶的干花。

当文件展开时，众女突然发现每页边角都印着不同的暗纹：高悦的听诊器、傅灵的警徽、林雪最爱的珊瑚色唇膏。

林雪突然用鞋尖碾碎地板上凝固的蜡泪，那是她生日时亲手做的星空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