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的律法让步于野兽的欲望。
自甘堕落为兽的耆老,以同族的血肉为食,用虐杀取乐。褐夫只能选择在野兽的利爪下苟延残喘或是以死争取为人的尊严。
不,野兽比他们仁善,野兽群体间会为生存搏斗,可耆老与褐夫同属仙舟。狼群的首领优先享用猎物不假,但它同时保护族群成员……
云不了解仙舟人的想法,也不在乎,却不耽误他帮忙。星神用耆老,褐夫就该归他。
抗争的火苗早已燃起,他仅是往其中添了些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些。
用自己的‘死亡’告诉世人,吞下仙丹的天人并非不死;用长恒的结局撕下天人自诩高贵的遮羞布。
他成功将朱明收入囊中,将【巡猎】诞生的钥匙握入掌中。
“同族相残……您说话还是这么直白。
仙舟内外忧困,盟友也包藏祸心。”
从无人提起的事实,大家似乎已经默认仙舟分为耆老与褐夫两派。智者心中明了,手足相残的仙舟,已是行将沉默的舰队。
抛下敌人不谈,盟友也对他们另有图谋,公司潜伏在暗处,静待时机。
“我在公司还有几分薄面,他们不会动手。有空担心仙舟,不如先担心自己?
商会可还是我在掌控。”
“您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华叹气,她没从中听出一点威胁的意味。云叔舍不得自家孩子受苦,虹连洗过的衣裳都不曾穿过,他收养的孤儿虽不及虹,但也是细养出来的,现今许多入了自己军中,怎么可能断援助。
“和我说说幺儿以前的事吧,我备了好酒。”
云引着她步入正堂,绕过屏风,来到餐厅。桌上已摆酒果,还有一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透明方盒。
华坐下后细看,才发现方盒密闭,其上并无缝隙,且盒壁极厚,有一红线横贯其中。
盒中所装是一黑球,小小一团,悬于正中,似是黑色的太阳。
“瞧着熟悉,”云给客人倒上一杯酒,“就是我那黑雾凝结成水。
它们脱离我的掌控,就会无意识蚕食四周事物,遂用特殊材料封存,减缓吞食。
此物还在试验阶段,将军觉得其在战场上可有用处?”
“云叔的能力我虽未有幸得见,也听……那位将军说过。此物若用于战场,定能逆转输赢。
只斗胆一问,云叔想将它用在哪?若是罗浮,敌我不分,怕是不妥。”
华避开那个名字,不愿勾起云的伤心事。其实云说要与她追忆过往,她也不知如何开口。
那人走后,云叔就封闭了洞天,似是想忘记他般,收养了许多幼童,其中不乏用珍宝向耆老交换的奴隶。资质好的,养在身旁;差的,交予旁人养。
她以为云叔想忘了,她以为他已经忘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不,不是。它是为日后仙舟可能遇到的强敌准备的,属于最后的手段。
以防我又离开仙舟,它会留在朱明,你也有权取用。”
云也给自己倒了杯白酒,而后一口闷。华无意中触到了他的伤心处,黑雾在罗浮上用不了,机械头有法子分解它。
无往不利的武器第一次遇到对手,他心中烦闷。酒液入喉,又苦又涩,味蕾上的痛苦分担了心中的难受,让他感到好受些。
聊起往事,皆是欢乐,可笑过后就更难过。
杯杯苦酒入肚,云的思绪依旧清明。他最初不懂这么难喝的饮料,怎么每个世界都有,还有人为此痴迷。
琥珀王后援队的人说,是因为酒能让人暂时忘记忧愁,于醉意中与朝思暮想的人见面。
但他忘不了,也醉不了,只是用它折磨自己的味蕾。好像这样,难受的就不是心。
华离开时,他们已经达成协议。云会帮她处理曜青的耆老,但他本人并不看好最后的结局。
他劝告:今日的褐夫,难保不是明日的耆老。人性的缺陷平等刻在所有人骨子里,只差权势与时间催化……
华何尝不明白,只朱明的‘赤努焚王’ 、虚陵的‘白骨夏宫’、玉阙的‘碧血山茔’……仙舟不能继续这样航行下去,即使只是口喘息,也应去争取。
跟在她身后的青年礼貌询问:“将军,跟着您真能打造翼者?”
语气中的跃跃欲试压抑不住,他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
按照规矩,想从军或是加入商会的护卫队,皆要直面岁阳才可。比起造翼者与金人,没有实体的岁阳更难处理,规矩确实合理。
只最开始的尝试要求独自挣脱岁阳附身,之后才放宽为拔除岁阳。虽然至今也没人能一次完成挑战就是了。
“当然。你通过挑战了?”
华也知晓他们的规矩,虽然在她看来,云是被整应激了。岁阳已经不是仙舟的头号敌人,燧皇还被关在朱明。
“第二次就过了,就是独自挣脱着实困难,真有人能完成吗?”
“说不定,曾经真得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