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挟着腐尸的腥臭掠过乱葬岗，惊起一片黑压压的食腐鸦群。歪斜的墓碑上，一只乌鸦歪着头，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地上那具&34;尸体&34;。

那具本该腐烂的躯体，胸膛竟诡异地起伏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震落几只正在啃噬腐肉的蛆虫。

&34;咯啦——&34;

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脆响，他猛地睁开双眼。喉间发出&34;嗬嗬&34;的抽气声，腐臭的泥水立即倒灌进鼻腔，呛得他弓身剧烈咳嗽。

被抛尸时留下的伤口已经溃烂成蜂窝状，成群的蛆虫在裸露的肋骨间蠕动，贪婪地啃噬着残余的血肉。然而最诡异的是——那颗被剜去半块、发黑溃烂的心脏，仍在顽强地搏动着。

&34;咳咳&34;

牧九艰难地翻过身，腐泥混合着血块从嘴角溢出。月光洒在他身上，映照出左胸那个狰狞的窟窿。森白的骨茬从伤口边缘刺出，周围爬满蛛网般的黑纹，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在血管中蔓延。

三日前那场围杀历历在目——七名身着月白法袍的修士将他逼至悬崖，剑光如雨，鲜血染红山崖。领头的修士剑尖挑着他仍在抽搐的心脏，冷笑道：&34;天生灵骨？呵，不过是个废物！&34;

牧九咧开嘴，沙哑的笑声惊飞了乌鸦。即便被碎骨剜心，被扔进这万人坑，他仍活着。

&34;活着就好。&34;

三更时分，腐尸堆里突然亮起幽绿的磷火，如鬼眼般闪烁不定。牧九循着记忆爬向乱葬岗深处，每挪动一寸，腐烂的皮肉便剥落几分，露出森森白骨。断崖下，半截石碑被血色藤蔓缠绕，碑文早已被岁月啃食殆尽，唯有八个暗红血字清晰可见——

&34;生者化骨，死者还阳。&34;

字迹歪斜扭曲，像是用指甲生生在石头上抠出来的，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痂。

这是他十岁时发现的秘密。那时他还不懂，为何每次濒死都会莫名痊愈。直到三日前，当剑锋剖开胸膛的瞬间，破碎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翻涌——

石碑后方三尺，腐土下埋着玉匣。

牧九挖了整整三个时辰，指甲剥落，指尖见骨。当匣盖掀开的刹那，黑气如活蛇窜出，瞬间缠住他的手腕。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露出森森白骨，可那黑气却突然发出惊恐的嘶鸣，如潮水般退去。

匣中，静静躺着半卷人皮，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粗暴撕扯下来的。月光下，人皮上的血字泛着诡异的青光：

&34;精血为引，血肉重生&34;

牧九扭曲的嘴角越咧越大，腐肉间露出森白牙齿。当他的血滴在人皮表面的刹那，整张皮突然如活物般立起，猛地裹住他的身体。

剧痛。

比剜心更甚的剧痛席卷全身。人皮在疯狂吞噬他溃烂的血肉，新生的肌肤却如蛇蜕般从伤口钻出。牧九蜷缩在尸堆里，看着自己腐烂的手掌重新长出皮肉，看着胸口的血洞被苍白的新生心脏填满。

子夜时分，当最后一块腐肉脱落时，他腕间浮现七道黑纹，如锁链缠绕，隐约可见其中流动的暗红色血丝。

&34;原来如此&34;

晨雾泛起时，牧九站在溪水前，倒影中的少年苍白如纸人。溪水突然沸腾，无数冤魂的虚影从水中浮出，朝着他跪拜哀嚎。他掬起一捧水，水中倒影突然扭曲变形，最终定格为一具森森白骨。

&34;活人修死术，向死而生妙极。&34;

乱葬岗东侧的破庙里，牧九燃起篝火。火光映照着人皮经文，残缺的字迹如蝌蚪般游动：

&34;炼气篇，一蜕皮，二蜕血，三蜕骨。&34;

突然，庙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牧九指尖一弹，篝火应声而灭。

&34;晦气！这破地方连个避雨的屋顶都没有！&34;

三个散修提着灯笼闯了进来，为首的大汉肩扛一柄染血大刀，刀身上还挂着几缕碎肉，在灯笼昏光下泛着暗红。

牧九蜷在阴影深处，连心跳都压得极缓，仿佛与庙中腐朽的梁木融为一体。

&34;大哥！这、这里有人！&34;

话音未落，牧九已如鬼魅般暴起，一柄骨剑划过那人咽喉。血还未溅出，他身形一折，枯瘦手掌已扣住另一人的天灵盖。《化生诀》自行运转，散修的精血顺着黑纹涌入体内，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34;找死！&34;

九环刀破空而来。牧九不躲不闪，刀刃砍入肩胛的瞬间，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腐肉翻卷处，白骨森然如刃，反刺入大汉心口。

&34;怪、怪物&34;大汉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顺着白骨流向对方。

鲜血染红破庙残垣。三具尸体迅速干瘪下去，皮肤皱缩如树皮，眼珠凸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

牧九蹲坐在干尸旁，指尖摩挲着染血的储物袋。九块下品灵石、几张泛黄的符箓、半瓶的黑色丹药，瓶身贴着&34;蚀骨散&34;的标签——散修的家当寒酸得可怜。

他从其中一个袋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上面标注着&34;青冥城&34;三个字，周围画着几个红圈。牧九的指尖在其中一个红圈上停留——那是距离乱葬岗三百里的黑市标记。

&34;青冥城&34;

他轻声念着这个地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34;该换身皮了。&34;

牧九低头看着身上褴褛的血衣，从干尸身上剥下一件相对干净的灰色长袍换上。当他系紧腰带时，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新生的心脏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蠕动。

&34;有趣&34;

他迈出破庙，晨光中，乱葬岗的雾气渐渐散去。一只乌鸦发出刺耳鸣叫，振翅掠过他的头顶。

牧九循着乌鸦的轨迹缓步前行。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杂草便瞬间枯萎，化作灰白的粉末簌簌飘散。在他身后，破庙残垣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血色藤蔓，它们如同饥渴的毒蛇，将三具干尸缓缓拖入地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