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望着他扬尘而去的背影,镜片映着渠水中的天光
——曾经那个在朝堂上摔斧头、啃葡萄乾的武三思。
如今竟能记住每处渠闸的位置,能叫出每个百姓的名字。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渠壁上百姓新刻的“武”字
——那是用锄头尖凿的,歪歪扭扭,却带着股子热辣辣的劲儿。
“狄阁老,”老农捧着陶罐递来凉水,罐口飘着片槐树叶。
“您说这武将军,咋跟变了个人似的?
当年咱见了穿甲的军士,躲都来不及,如今他却能帮咱补水罐、挖水渠……”
“因为他如今穿的,不是杀人的甲,是护民的‘心甲’。
”狄仁杰接过陶罐喝了口,凉水混着槐叶的清苦,却透着股子踏实的暖。
“玄甲会的甲胄,从来不是铁做的,是老百姓心里的盼头做的
——你瞧这渠水,能润田,能活人,便是玄甲‘护脉’的真意。”
黄昏时分,武三思带着弟兄们归来,甲胄上多了几道剑痕。
却捧着个布包——里头是从双月教残部手里夺来的、伪造的“玄甲符文”拓本:
“老狄你看!这帮孙子想刻假符文骗百姓,说咱挖渠坏了‘龙脉’,狗屁!”
“他们不懂,真正的龙脉,是百姓能吃饱饭的田,能喝上水的渠。”
狄仁杰展开拓本,见上面歪扭的“玄”字缺了“护民”的勾笔,忽然轻笑。
“把这些拓本发给各乡,就说真的‘玄甲符文’。
长在水渠的石头上,长在百姓的水罐上,长在咱们给他们修的每间房子上——比任何假符文都真。”
武三思挠了挠头,忽然想起怀里的野枣。
掏出来分给弟兄们:“尝尝?老百姓给的,酸里带甜
——就像咱干的这事儿,累是累点,可心里痛快。”
夜风裹着渠水的湿气吹来,远处传来百姓的笑闹声
——有人在试新补的水罐,有人在商量明早的播种。
有人在给渠边的槐树绑护绳。武三思靠着烽燧坐下。
望着渠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忽然觉得这比当年在西域看见的宝石箱还好看。
“将军,”随行的千牛卫递来块麦饼,“您说咱们为啥这么折腾?当年在朝堂上吃香喝辣多自在。”
武三思咬了口麦饼,饼里掺着麦麸,却越嚼越香:
“因为老子现在才明白,爷爷说的‘玄甲护民’是啥意思
——不是骑在马上耍威风,是蹲在泥里帮老百姓把渠挖。
让他们瞅见咱,就知道‘有人护着’。”
他抬头望着星空,忽然想起洛阳护民坊的鼎上。
小娃按的那个手印——原来每个执甲人。
都是老百姓心里的一颗星,不用多亮,能照着他们走夜路就行。
狄仁杰站在渠闸旁,听着渠水“哗哗”流入麦田。
忽然掏出青铜蝉放在掌心——蝉翼上的槐花瓣早已干透,却留着淡淡的香。
他想起护民坊的灯火、陇右的风沙、还有武三思补水罐时的笨拙模样
——原来玄甲会的故事,从来不是英雄孤胆的传奇。
而是千万个“举着斧头却弯下腰”的人,把“护民”二字 。
写成了脚下的泥、手里的茧、还有百姓眼里的笑。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烽燧,武三思又扛起斧头走向水渠。
身后跟着拎着水罐的小女孩——她的水罐底贴着块整齐的牛皮。
在阳光下闪着暖融融的光。
渠壁上,不知何时多了新刻的句子:
“武将军挖渠,渠水流民心,民心护大唐,大唐万年春。”
狄仁杰望着这行歪扭的刻字,忽然轻笑
——这便是最好的“玄甲符文”。
比任何古籍记载都鲜活,比任何金石铭文都长久。
因为它长在百姓的日子里,长在代代相传的口耳间,长在每个“护人”与“被护”的温暖里。
陇右的风掀起他的袍角,远处传来武三思的粗嗓门:
“小心脚下!渠泥滑!老子扶你一把——”紧接着是小女孩的笑声,混着渠水的流淌声,流向望不到边的麦田。
而那把沾着泥的鎏金巨斧,正插在渠边的槐树下,刃口映着初升的太阳
——不是宝光,是人间的晨光,是玄甲会千年未改的、护着万家灯火的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