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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刺 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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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进奏曹、一个军议司,两个死对头互不相避反而合作行事,很明显是人手不足,不会再有杀手了。”贾逸解释道,“被伏击之后,我习惯摸下底,有时死人也能告诉你很多事情。”

潘婕俯身看着尸体:“从这个白衣剑客身上,你能看出什么?”

“年龄不到四十,皮肤白净,他可能大多时候都待在室内。手指修长干燥,右手虎口和大拇指第一关节处有老茧,指甲缝里还有残存墨汁,说明平时握笔抄写居多。虽然穿了身白绸,但中衣是黑色麻布所制,应该身份不高。而且他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樟木油香味,樟木油价格比较昂贵,经常被涂抹在需长期存放的重要竹简、帛书上防蛀。再加上细作通常会潜伏在官员曹署之中,他多半是文渊阁中的书吏。”贾逸道。

“只是从一具尸体上,你就能看出这么多?”潘婕赞叹道,“贾公子,你可真是太神了。”

她的身子俯得越发低了,一缕发丝落在贾逸耳边,让人有些心猿意马。贾逸往旁边避了避,开始检视武安的尸体。潘婕跟着靠了过去,脸颊有意无意地贴在贾逸耳边。而她的右手,则十分小心地从怀中摸出一把乌黑的匕首,轻轻地朝贾逸的后心落下。

激战之后,是人最容易心神松懈的时刻,谁能料到,已生情愫的大家闺秀,竟会在这时痛下杀手?匕首离贾逸的后心只剩半寸,潘婕的动作很慢,幅度很小,贾逸完全没有察觉。须臾之后,这柄利刃就能刺穿贾逸的衣服,没入血肉之间。匕首虽短,却锋利之极,而且还淬满了毒药。只要见血,贾逸在一炷香之后便会毒发身亡。潘婕咬着嘴唇,虽然有些紧张,却很是得意。什么进奏曹、军议司,都比不上她一个女流之辈。

“从这具尸体上,贾公子看出了什么?”匕首已经快要抵到衣服,潘婕仍在假装好奇发问。

“他叫武安,是平文门的守城哨尉。”

潘婕怔了一下:“贾公子能从尸体上看出他的姓名和身份?”

“我认识他。”

“既然认识他,为什么还要看这么久呢?”潘婕娇嗔道。

“你说呢?”贾逸的声音听起来很冷。

潘婕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咬牙用力将匕首刺下。眼看锋刃已经快要碰到衣服,潘婕忽然觉得小腹被骤然一击,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好几步,痛楚深入肺腑之间。她咬紧牙,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只见一柄剑鞘从贾逸的肋下斜出,遥遥指向自己。

贾逸缓缓起身,漠然地看着她,犹如猎人在看跌入陷阱的猎物。

潘婕懊恼道:“岂有此理,明明就要得手了!你怎么识破我的?”

“从你在宴席上说话开始,我就已经觉得你可疑了。”

“呸!你少自夸!那几句话我说得滴水不漏,怎么可能被你怀疑?”潘婕怒道。

“那几句话是没漏洞,可惜与你之前说过的话相互矛盾。”

“之前?”

“去年六月十六日,你和一些世家女眷结伴前往黄鹄山游玩,陆淑骂我逼死她堂哥陆延,你说我阴险恶毒,卑鄙下贱。去年九月十七日,在悦来茶庄,一名游侠夸我挫败太平道阴谋,有勇有谋,你大骂他有眼无珠,识人不清。甚至到了今年的上元节,你还在骂我,说我依附郡主府,狗仗人势,恬不知耻。我想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就对我有了莫大的好感?”贾逸道,“佳人青睐固然会让人心情愉快,可惜我是个小气的人,很喜欢记仇。”

潘婕道:“就算我以前骂过你,可女人善变,你就没想过可能是我经过了什么事,对你改观了?”

“抱歉,我从不会这样骗自己。”贾逸道,“况且刚才我与两名刺客动手时,你虽然故作紧张,但有两次都跃跃欲试,想对我出手。虽然你的动作幅度很小,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潘婕提起匕首,横在胸前:“既然你早已看穿了我,为什么刚才要用剑鞘将我逼退,而不是直接杀了我?”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比如说你身后的人到底是谁,跟军议司、解烦营是否联手,为什么要杀我。”

“你以为我会说?”潘婕骄傲道,“未免太小看我了!”

“别太高看自己,或许你能挺得过严刑拷打。但潘家呢?朱治呢?若他们被你牵连,你良心可安?为了背后的人,把他们都搭进去不值得。”贾逸将长剑挂回右腰,缓步向潘婕走去,“更何况,你背后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就没有想过吗?”

潘婕沉默不语。

“你身手不行,性格直率,根本不适合做刺客。选择你,多半是看中了你的出身。成了,有朱治和潘家的地位,不好再去深究幕后指使之人,杀了你就可以结案;就算不成,还可以用你的死,来激化我与朱治、潘家的矛盾。你是死是活,对你背后的人来说,都无足轻重。”

“少在那里挑拨离间!”潘婕冷笑道。

“怎么,就算被出卖,依旧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毫无预兆地,潘婕猛然反手将匕首刺进自己的颈间,鲜血如雾般迸出,她的眼睛里却闪着光芒:“为公子彻而死,是我的荣幸!你这种卑鄙无耻之徒,早晚会被他碎尸万段!”

贾逸并未扑上前施救,而是停下脚步,看着潘婕抽搐倒地。狭长的小巷里,回荡着潘婕越来越小的骂声,渐渐归于寂静。他上前几步,在潘婕的尸体旁蹲下身,不顾男女有别,在尸体上仔细摸索起来。一炷香之后,贾逸依旧是两手空空。潘婕的身上出乎意料的干净,就连女儿家常带的香囊都没有,看来是得人指点,提前做了准备。

公子彻……贾逸默念了几声,想不出任何头绪。能让潘婕甘心赴死,这人的出身应该很高贵,魅力和声望必定不小,可能还风流倜傥,仪表堂堂。但在东吴境内,贾逸所知道的世家公子有上百人,符合这些条件的也不少,只是没有一个单名“彻”字的。

潘婕参加宴会,驳斥吴祺为自己出头,跟召开宴会的张温有没有关系?张温给自己发来请柬,并派长随极力督促赴宴,这件事透着一丝怪异。但如果真是张温设局,未免又太过简单粗劣。如果是公子彻呢?难道说请柬和长随,都是公子彻安排的,跟张温无关?那自己出席宴会的消息,是不是公子彻透露给进奏曹和军议司的?奇怪,这个公子彻以前从未听说过,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为了什么目的,要向自己动手?

贾逸站起身,向左右看了看。三具尸体倒伏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正沿着青石板的缝隙四处流淌,平添一股萧瑟气息。一晚上连续遭遇三次刺杀,也算是极其少见。若不是他赴宴之前已有疑心,恐怕已经死在潘婕的手下。在东吴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贾逸只觉得一年比一年艰难,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多了个寒蝉客卿的身份,虽然多了个倚仗,但似乎也将他拉入了更深的旋涡。

早在荆州公安城时,他就曾经迷茫过一段时间,不清楚为什么活着。现在回头去看,被乱世裹挟的小人物,能活下去都是一种奢侈。至于理想、信念、追求,都是虚无缥缈的愿景,都是用来麻痹自己的借口。贾逸幽幽地叹了口气,掸去身上的灰尘,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

仅仅过了一会儿,小巷旁边的院墙上便垂下两条麻绳,几个黑影沿着绳索滑下,迅速奔到各具尸体旁。宁陌最后一个滑下来,快步走到潘婕身旁,拾起那柄匕首仔细端详。他们跟踪武安,来到这条小巷,无意间发现了这场伏击。在他看来,进奏曹和军议司的杀手伏击失败,并没有什么悬念。但潘婕从出手到失手,都远远超出了宁陌的意料。尤其是潘婕口中的公子彻,更是让他心中疑云重重。

公子彻这个名字,宁陌并无印象。但能让潘婕死心塌地刺杀贾逸,事败后当即自杀,这个人究竟有多强的手腕,可见一斑。宁陌有些担心,有这样的人对贾逸出手,并非一件好事,搞不好自己还未调查出贾逸跟寒蝉的关系,贾逸就被公子彻杀了。

解烦卫们查验过尸体,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宁陌沉吟片刻,唤来解烦卫吩咐了几句。眼下一条线是继续筛查武安的人际交往;一条是去文渊阁查白衣剑客的底细。最后一条,却是很难办。虽然宁陌和手下都看到了潘婕行刺贾逸,但此事牵涉太傅朱治,如果按照实情上报,会招来许多麻烦。

宁陌喊来陈奇,道:“你去一趟驿馆,就说要找太傅朱治汇报潘婕的死讯。记住,我们是在跟踪进奏曹细作时,发现尸体的。”

陈奇不解道:“朱治不是还在张温府上饮宴吗?还有,潘婕的死因是什么,我们要不要说?”

“我们只知道朱治奉诏来到武昌,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陈奇会意,点头离去。

接着有解烦卫上前,将一块白布铺在地上,把附近遗落的暗器、兵刃都摆了上去。连弩是用紫杉木打造的,木质紧密,韧性极佳;长剑光芒耀眼,寒气逼人,都是上好的兵刃。现如今这两件兵刃都已经断作两截,不光连弩,就连长剑的断处都十分光滑,贾逸的那柄乌黑短剑究竟锋利到了何种程度?那支刺入白衣剑客颈间的弩箭,比一般的袖弩弩箭还要小。乍看脆弱易折,但细细端详之下,即可发现整支弩箭都是熟铜冲压打磨而成,纤细精巧,所费工时、人力令人咋舌。还有那些细如铁针、长不过寸的暗器,到底是如何击发的,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宁陌命人将这些暗器兵刃包裹妥当,连同尸体一并带去解烦营。他没有打算传唤贾逸,从品秩上来说,贾逸官秩大他一级,由他审问并不妥当。他也不想让都尉府或者其他人插手此案,那样会打乱他查案的节奏。这场刺杀,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拖下去,反正武昌城内没几个人在乎是谁要刺杀贾逸,大多数人都巴不得他被不明不白地杀了。

不能让这些人如愿,至少在查出贾逸和寒蝉的关系之前,贾逸绝不能死。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贾逸才醒过来。他坐在木榻旁恍了一会儿神,起身用青盐漱口、皂角洗脸之后,缓步走到了厅堂。长案上照例摆着早饭,一碗豆粥,一碟煮白菘,一碟腌藠头。贾逸坐了下来,提起木勺舀了一勺豆粥,还好,不算太凉。他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抬头看去,发现秦风和萧闲正并排站在门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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