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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孙策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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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书吏意识到了怎么回事,赔笑道:“二位上官,这等机密之事,属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也不等贾逸二人应允,他就往门外退去。

贾逸叫住了他,道:“怎么,解烦营找你问案,你也敢躲?”

书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笑得比哭起来还难看:“上官要对付陆家,属下这身份地位,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孙梦轻叱一声,拔剑出鞘,横在书吏颈间:“问你什么答什么!哪有这么啰唆!要不要我现在就砍了你这颗狗头,也不用怕什么陆家了!”

书吏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求饶道:“大小姐您手下留情,我只要知道,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贾逸温言劝道:“你放心,我们只是奉至尊之命查案,并不是要对付陆家。而且,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们自然会为你保密。”

他示意孙梦将剑收起来,问道:“建安五年,都尉府中的书吏是什么人?现在身居何位?住在哪里?”

书吏咽了口唾沫:“上官您问的是张傕吧?他去年得病死了。”

“当年的主簿是谁?”

“应该是林照,他早几年致仕回家,现在住在东城。不过林照已经七十多岁,老糊涂了,只怕问不出个什么。”

孙梦没好气地问道:“当年的都尉呢?”

书吏小声嘟囔了一句。

孙梦喝道:“大点声!谁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绩。”书吏声音有点飘忽,“就是你们刚才提到的,陆家的陆绩。”

天气已经越来越热,很多将校士兵都卸下了铠甲,只穿单衣。自从今年正月起,跟蜀军就没有正正经经打过仗,双方都已经有些懈怠,巡营官也不怎么管。前几日刘备派了几十个士兵,敞胸露怀地在营前辱骂挑衅,陆逊依旧是弹压各营,坚决不准出战。

听说求战最为心切的朱然找过陆逊几次,但都被陆逊否决了。朱然虽然脾气火暴,倒也没有跟陆逊说什么难听话。毕竟顾、陆、朱、张为江东系四大豪门,而朱然和陆逊私交甚笃,他们在关键时候还是同气连枝的。至于韩当、徐盛、潘璋这些淮泗系出身的将领,私下里仍颇有微词,不过也没人再挑头闹事。想必是上次受到了吴王的训斥,都懂得分寸。

在外人看来,现在吴军大营可谓风平浪静,陆逊却清楚地知道,他此时就像走在刀锋边缘。前面有虎视眈眈的刘备大军,身后还有一场针对陆家的阴谋,稍有不慎就会身败名裂,抄家灭族。所幸陆瑁行事得体,果断干练,还能维持住后方大局。但陆延让人有些头疼,武昌来的信里,提到他这个儿子绕过陆瑁,直接将尸体刺青的事上奏给了孙权。若不是陆瑁特意留下尸体,自证心迹,真不知道事情会闹到什么地步。孙权现在不动他,一来是还没有确信陆家有谋反之意;二来也是怕中了挑拨离间之计。毕竟孙权才提携江东系没几年,若是这时候再用雷霆手段打压,那将会再无可用之人,在内忧外困之下撑不了几年。但若孙权认为陆家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王位,即便是饮鸩止渴,也会立即对陆家下手。现在陆家最好的做法,就是自己不插手案子,让解烦营去查。贾逸是个人才,经手过不少大案奇案,既然陆家没做过,一定会还他们清白。若是陆家一直在里面掺和,很可能会把案子弄得更加复杂,最后反而会引火烧身。

陆逊疲倦地问道:“怎么回事,上次我让你跟延儿说的那些话,他不听?”

陆安低声道:“延公子认为贾逸能力堪忧,不见得能查出真相,若是放任不管,无异于坐以待毙。”

陆逊叹了口气:“他认为贾逸能力堪忧?他自己有多少斤两?罢了,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管好儿子。你告诉他,他做什么不当紧,死无葬身之地也不当紧,但若是连累陆家,九泉之下他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陆安有些为难道:“老爷,这些话当真要传给延公子?”

“你嫌这些话重?我恨不得当面对他说!”陆逊道,“这么多年了,我们陆家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如果败落在他的手中,我就是罪魁祸首,无颜面对族人。到时候,我陪他一起下黄泉!”

陆安不敢多说,只好默默站在一旁。

陆逊闭上了眼睛,陆延是他的长子,自幼聪明机敏,办事干练,在族中年轻一代算是佼佼者。但陆逊总觉得看不透这个儿子,他的心思太深,想法太多,很容易走上歧路。

一阵急促的喊声越来越近,帐帘一挑,朱然闯了进来:“伯言!蜀军挥兵数千,直朝我们营盘来了,怕是要夺营!”

陆逊睁开眼,透出一股凌厉之色:“带兵的将领是谁?”

“看旗号,应该是吴班,我已命轻骑做好准备,等下痛痛快快跟他们打一仗!”

“不急,”陆逊转头向陆安道,“你现在就回去,把那些话告诉延儿,让他好自为之。”

“怎么还不急?”朱然上前拉起陆逊胳膊,“伯言,人家就在我们中军大营之前,肆意辱骂我朱家先祖,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好吧,出去看看。”陆逊起身,跟朱然一起走出了大帐。

鉴于猇亭附近连绵多山,又多河流洼地,陆逊把中军大营驻扎到了山脊上。大营正前方是一片山谷,如果敌军来袭,就要从低处向高处进攻,地利尽失。而且营盘之前,还挖了三道宽逾一丈的壕沟,壕沟中筑满了竹枪,枪头伸出地面正对前方,防止骑兵冲营。壕沟之后,还有一堵高一丈三尺、宽四尺的护堤,通过数百条匝道与后方营盘相连,可以快速布置兵力。除此之外,韩当、徐盛分别率左右前军,营地离中军只隔了几个山头,一旦中军受袭,两个时辰之内就能前来援助。

陆逊站在望楼上,仔细眺望攻来的那支蜀军。认出将旗上的字号是“吴”,率队的大将应该是吴班没错,但人数只有一两千的样子。蜀军行进至弓弩射程范围之外便停了下来,照例开始大骂挑衅。陆逊没有理睬,而是向更远处眺望,山谷两侧是坡势较缓的山脊,满眼郁郁葱葱的疏林。

朱然道:“伯言!给我五百骑兵,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能拿了吴班的人头!”

陆逊沉吟片刻,道:“这是个陷阱。”

“我知道是个陷阱,为的是诱我们出战,所以我才要带骑兵。”朱然有些急躁,“你看他们这一两千人都是步军,视线所及之处又没有援军。我们打开营门,五百骑兵来回几个冲锋,就能斩杀大半。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根本来不及施展。”

“万一来得及呢?吴班身为大将,只带了一两千人就来叫阵,根本不合常理。刘备戎马倥偬大半生,经历数百场战阵,不容小觑。”陆逊语重心长道,“你看,虽然吴班所率领的只有一两千步卒,但他们推了不少木轮车前来,其中必定有诈。”

朱然向下看去,只见这一两千士兵松松散散,或坐或卧,完全没有布阵进攻的意思。数量众多的木轮车散落在他们中间,上面覆盖着一层草席,看不出有什么东西。

“你是怕车上还藏有伏兵?就算再有一倍人马,也不过三千之众!”朱然大声道,“五百对三千,若是我不能取胜回营,甘愿受罚!”

“我且问你,若是你五百骑兵陷于敌阵,后面那些山脊上再有伏兵,到时我要如何救你回来?”陆逊也提高了声音。

“若是那样,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伯言你不必相救!”朱然吼道,“我朱然宁可血染沙场,也不愿像你一样,做贪生怕死、数典忘祖之徒!”

先前蜀军数次前来骂阵,骂的都是陆逊这个主帅。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换成了辱骂朱然。

陆逊沉默一会儿,道:“那好,你出战吧。”

朱然甩掉大氅,按着腰间环首刀快步走下望楼。他很快就点起了五百骑兵,在辕门处列阵集结。陆逊却唤来一名校尉,道:“传令下去,命两千弓弩手登上护堤,装填床弩,箭头包上油布,指向蜀军两侧。待朱然出营后,集结一千精锐步卒,配备刀盾,于辕门待命。”

那校尉低声道:“朱将军赌气前去,还说不必相救,都督为何仍旧如此安排?”

“攻伐对敌,是国家大事,岂能因个人喜怒行事?”陆逊道,“安排下去,一旦出现险情,即刻救援。”

士兵们搬开辕门前的重重鹿角,推开两道营门,放下了吊桥。朱然长枪一指,带着五百骑兵冲出大营。马蹄敲打在坚实的土地上,荡起片片尘土,向蜀军席卷而去。尚未接阵,蜀军阵中已响起鸣金声,开始散乱地向后退去。朱然有些得意地举起长枪,向后扬了扬。顷刻之间,骑兵楔形阵已经切入蜀军阵中,犹如一把利刃剖开鱼腹,兵锋所指尽皆避让。眼看骑队已经冲过步阵大半,蜀军中突然响起了沉闷的号角声。木轮车旁边的士兵们手脚利索地掀去草席,从怀中掏出火折,吹燃之后丢到了车上,随即四散离开。

平地惊雷骤起,明黄色的火焰从木轮车上喷射而出,火星四溅飞扬。朱然的坐骑被火焰和爆炸声所惊,狂躁嘶鸣着立起身子,将他重重甩了下来。旁边的蜀兵挺起长枪,蜂拥而至。朱然在地上接连翻滚,侥幸躲过枪势,抽出环首刀砍翻欺到身前的蜀兵。他站起身向四周看去,只见四周木轮车正接连被引燃,爆炸声此起彼伏,满目都是火焰。麾下的五百骑兵,大多已经被惊马甩到地上,有些士兵甚至被马匹生生踩死。他高举右臂大声招呼,想让麾下向自己靠拢,然而喊声被爆炸声、嘶鸣声、哀号声完全淹没。

一小队蜀兵注意到了朱然,为首的都伯大声鼓噪,率队冲了过来。朱然随手拾起一杆镔铁长枪,大吼一声,迎上前去。他运枪如龙,几个回合之后已将这几个蜀兵尽数挑翻,还聚拢了几个附近的麾下。

一名骑兵惊慌失措地问道:“将军,那些木轮车上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朱然没有回答,他并不清楚。就算是价格昂贵的烟火,也没有这么大的响声,更不会有这么剧烈的火焰。搞不好又是诸葛亮那个老贼,在成都搞出的什么新鲜玩意儿。骑兵跌下马后,轻盔长兵对阵重甲短兵,根本没有优势可言。而一比四的人数,更是雪上加霜。朱然持枪张望,看到麾下骑兵被分割包围,陷入苦战。不到盏茶工夫,五百骑兵就折了将近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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