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苏瑶的工作室地板上投下斑驳的金斑。她伏在宽大的设计台前,手中的铅笔在素描本上快速游走,发梢垂落,偶尔扫过泛着淡粉的耳垂——那里还戴着陆翊臣今早出门前替她别上的珍珠耳钉。桌上散落着布料小样、色卡、干花标本,还有一本翻旧的《中国传统刺绣技法图解》,书页间夹着她随手画的设计草稿,其中一页边缘被咖啡渍晕开,隐约能看出两株并蒂莲的轮廓。
“瑶瑶,喝杯蜂蜜水。”助理小夏端着青瓷杯推门进来,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医生说你最近熬夜太狠,眼尾都起干纹了。”
苏瑶抬头笑,接过杯子时指尖微颤——昨夜她又熬到凌晨三点,只为确认“守护之爱”的裙撑结构是否能在行走时保持立体弧度。“没事,”她抿了口温水润喉,“你看这朵玉兰的花瓣走向,要是用苏绣的‘抢针’技法,再叠加一层薄纱……”她指着素描本上的一幅局部图,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子。
小夏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是一片被风掀起的衣角,褶皱里藏着半朵绽放的玉兰,花瓣边缘用极细的金线勾勒,像是被月光镀了层银边。“苏总,您这哪是设计高定?分明是把和陆总的恋爱史绣进衣服里了。”她促狭地眨眨眼,“上次您说要‘用面料讲故事’,我还当是玩笑,现在看……”
苏瑶的耳尖微微发烫。她确实在“讲故事”——从十六岁在巷口裁缝铺第一次见到陆翊臣,到二十八岁在瑞士雪山下他单膝跪地求婚,再到去年贺氏周年庆上两人共执奖杯的模样。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翻涌,最终凝结成“守护之爱”的设计主题:白色主调象征纯粹,立体剪裁代表彼此支撑,而那幅贯穿全身的山水刺绣,是她偷偷临摹的陆翊臣书房里那幅《松鹤延年》——当年他父亲去世时,她在灵堂陪了他整宿,看他对着父亲的遗像一遍又一遍摩挲这幅画。
“小夏,联系苏州的绣娘。”苏瑶合上素描本,指尖抚过封皮上陆翊臣亲手刻的“瑶”字,“要找能做‘双面三异绣’的老师傅,我记得王阿婆的徒弟现在在镇湖开工作室……”
“已经联系好了。”小夏递上一叠资料,“王阿婆的关门弟子陈师傅,擅长用‘旋针’表现水墨晕染效果,上周刚给巴黎高定时装周做过刺绣装饰。我跟她通过话,她说您的设计图‘有股子烟火气里的贵气’,愿意飞过来当面沟通。”
苏瑶的眼睛亮起来。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的面料架前,指尖拂过一匹月白色的真丝绡——这是她跑了七家面料厂,对比了三十个样本后选中的主料。“真丝绡轻薄透气,悬垂感好,”她转身对小夏解释,“但缺点是容易勾丝,所以内层必须加一层抗皱的醋酸缎。”她又拿起一块香槟色的提花缎,“看这暗纹,是模仿松针的肌理,和刺绣的山水背景呼应。”
下午三点,陆翊臣推门进来时,苏瑶正踮脚调整挂在墙上的设计图。他手里提着保温桶,眉梢带着笑:“听说我太太又在虐待自己的胃?厨房炖了山药鸽子汤,趁热喝。”
苏瑶转身接过,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药膳香气。“你怎么来了?”她舀了勺汤,看他眼角还带着未消的倦色,“不是说今天要去和贺氏谈储能项目的细节吗?”
“项目书我让李明带过去了。”陆翊臣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设计图,“‘守护之爱’?这名字……”
“嗯?”苏瑶咬着勺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是不是太直白了?”
“不直白。”陆翊臣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上个月在瑞士,你说想设计一件能穿一辈子的衣服。现在我懂了——不是要多贵重的面料,而是每道针脚里都藏着故事。”他指着裙身的刺绣,“这山水的走势,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去周庄?你撑着油纸伞,我给你拍的那张照片,背景就是这样的层叠屋檐。”
苏瑶的手顿了顿。那年春天,他们刚在一起三个月,陆翊臣推掉了所有行程,陪她去江南采风。在周庄的双桥边,她蹲在青石板上画速写,他站在身后替她挡着游客,结果两人的影子在桥洞下叠成了一片。“当时我就想,”她轻声说,“以后要设计一件衣服,把这些我们一起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都缝进去。”
“现在做到了。”陆翊臣吻了吻她的发顶,“对了,贺总那边说,周年庆的高定秀场可以给我们留c位。他夫人还开玩笑说,要让苏小姐的设计压过她去年在巴黎订的高定。”
苏瑶抬头笑,眼底泛起涟漪。她忽然想起上周参加贺氏周年庆时,贺夫人在后台拉着她的手说:“小苏啊,我看过你给陆总设计的西装,肩线那里收得特别巧,把你家那位的气场全托出来了。”当时她害羞得不知如何回答,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贺氏夫妇就已经在等她的设计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苏瑶几乎住在了工作室。她带着团队飞往苏州,在镇湖的绣坊里住了七天七夜。陈师傅的徒弟小桃负责分线,苏瑶则坐在绣绷前,一针一线地调整刺绣的密度——山水的前景用“擞和针”,表现草木的鲜嫩;中景用“滚针”,勾勒山石的轮廓;远景用“虚针”,营造云雾的朦胧。有天夜里,小桃困得趴在桌上打盹,苏瑶却还在对着灯光调整一根金线的角度,陆翊臣的电话打过来时,她正对着显微镜比对色差。
“还在忙?”陆翊臣的声音带着困意,“我刚从公司回来,李明说储能项目的专利谈判很顺利。”
“快了。”苏瑶把显微镜推远,让镜头里的金线清晰些,“这根线的颜色要比背景深03个色号,不然在自然光下会‘跳’出来。你看……”她对着镜头调整焦距,“现在是不是和山石的阴影融为一体了?”
陆翊臣凑到手机屏幕前,看了半天:“瑶瑶,你知道吗?你现在专注的样子,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模一样。”他顿了顿,“那年你在裁缝铺帮奶奶穿针,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你脸上,我站在门口看了十分钟,没敢进去。”
苏瑶的手一抖,金线差点扎进指尖。“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发颤。
“我说,”陆翊臣的声音放得更轻,“我从那时候就认定,这个姑娘能把日子过成诗。”他停顿片刻,“就像你现在做的这件衣服,每一针都是诗里的字,每一线都是诗里的韵。”
苏瑶的眼眶热了。她想起那家藏在巷子里的裁缝铺,想起奶奶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要活成自己的样子”,想起陆翊臣第一次送她的礼物——不是鲜花,而是一套手工缝制的西装,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却让她在面试时底气十足。原来有些爱,早就藏在岁月的针脚里,等某个时刻,被一件高定服装重新唤醒。
一个月后,“守护之爱”的成品终于完成。苏瑶站在试衣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色真丝绡裙裾垂落至地,立体剪裁的腰线刚好卡在最细的位置,裙身用金线绣着层叠的山水,近看是松枝、溪涧、飞鸟,远看却像一片流动的云雾。最妙的是领口的设计——一片可开合的玉兰花瓣,用珍珠母贝镶嵌花蕊,轻轻一推,花瓣展开,露出内层的香槟色缎面,上面绣着两人名字的缩写“ly&r”。
“好看吗?”她转身问跟进来的陆翊臣。
陆翊臣的眼眶红了。他走上前,替她整理裙角,指尖掠过那片玉兰花瓣:“比好看更珍贵。”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是你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
为了配合高定发布,陆翊臣特意包下了陆氏集团顶楼的空中花园。发布会当天,天空湛蓝如洗,花园里布置着三百盆厄瓜多尔玫瑰,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宾客们陆续到场:有时尚杂志的主编,有演艺圈的明星,还有陆氏和贺氏的核心合作伙伴。贺文轩带着夫人坐在第一排,悄悄对妻子说:“我就说苏小姐不是普通人吧?你瞧这阵仗,比巴黎高定时装周还隆重。”
下午三点,发布会准时开始。灯光渐暗,追光灯打在舞台中央的升降台上。苏瑶穿着“守护之爱”,在《月光奏鸣曲》的旋律中缓缓升起。全场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那袭白衣在灯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裙身的刺绣随着她的步伐若隐若现,远看是山水,近看是故事,连呼吸都仿佛带着诗意。
“这是苏瑶小姐为我们带来的‘守护之爱’。”主持人适时登场,“设计灵感来源于她与陆翊臣先生的爱情历程,每一针每一线都藏着他们共同经历的时光。现在,让我们用掌声请出设计师本人!”
苏瑶向观众致意,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到陆翊臣的位置。他坐在第三排,正用力鼓掌,眼底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她忽然想起设计图完成那晚,他对她说的话:“瑶瑶,你设计的从来不是衣服,是能穿在身上的回忆。”
接下来是问答环节。有记者问:“苏小姐,这件高定的造价大概是多少?”
苏瑶想了想:“面料用了二十匹真丝绡,三匹香槟缎;刺绣请了三位绣娘,耗时四十天;珠片和珍珠母贝是从日本定制的……”她顿了顿,笑了,“但最贵的,是藏在里面的三十个故事。”
另一个记者追问:“能具体说说吗?”
苏瑶的目光再次投向陆翊臣。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她走下舞台,来到他面前,两人并肩而立。
“第一个故事,”苏瑶轻声说,“是十六岁的我和二十岁的他,在巷口的裁缝铺里,他帮我奶奶穿针,我给他画速写。”
“第二个故事,”陆翊臣接过话头,“是二十八岁的我和二十九岁的她,在瑞士雪山下,我用冻红的手给她戴上戒指。”
“第三个故事,”苏瑶继续,“是去年冬天,我在医院陪床,他握着我的手说‘别怕,有我在’。”
“第四个故事,”陆翊臣的声音带着笑,“是上个月,她为了调整刺绣的金线,在绣坊里熬了三个通宵,我偷偷给她送了十杯热牛奶。”
台下的掌声越来越热烈,许多人红了眼眶。贺夫人悄悄擦眼泪:“原来高定不只是漂亮,是能把日子过成诗。”
发布会结束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苏瑶站在花园里,看着宾客们举着酒杯合影,陆翊臣被一群人围着,却始终朝她的方向张望。她摸了摸裙角的玉兰花瓣,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话:“姑娘,要活成自己的光。”而现在,她终于明白——所谓自己的光,从来不是孤立的,而是有人愿意陪你一起,把岁月熬成最温暖的底色。
“在想什么?”陆翊臣走到她身边,递来一杯香槟。
“在想,”苏瑶接过酒杯,和他轻轻碰了碰,“这件衣服,可能会被挂在博物馆里,可能会被写进时尚史,但对我来说,它最珍贵的地方,是能让你在很多年后,还能指着它说‘看,这是我爱的姑娘给我设计的’。”
陆翊臣笑了,把她拥进怀里。风掀起她的裙角,像一朵正在绽放的云。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近处是玫瑰的芬芳。他们知道,所谓“守护之爱”,从来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两个灵魂在岁月里的相互陪伴——从青春到暮年,从风雨到晴空,从“我”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