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随意”的储物袋
空气凝固如铅,沉甸甸地压在万宝楼穹顶之下。无数道目光——审视的、怀疑的、贪婪的、幸灾乐祸的,甚至裹挟着毫不掩饰杀气的——如同无形的箭矢,密密麻麻攒射向拍卖台下方那道依旧懒散的身影。
焦点中心,萧遥。
九转还魂丹的惊人报价早已落槌,余音却还在众人心头嗡嗡作响。一亿五千万上品灵石!一个足以让中小宗门倾家荡产、让顶级势力也需伤筋动骨的恐怖数字。而他,一个名不见经传、气息平平甚至显得有些寒酸的青年,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几大顶级势力虎视眈眈之中,悍然喊出这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价格?
荒谬!狂妄!不知死活!
几乎所有人都已在心中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判了死刑。钱管事那双精明的绿豆小眼,此刻也眯成了两条危险的缝隙,锐利的目光反复刮过萧遥,试图从他身上刮下哪怕一丝一毫属于“巨富”的证据。天字一号包厢的帘幕缝隙里,那道目光更加幽深冰冷,如同在打量一件即将碎裂的死物。其他几方势力代表的脸上,或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冷笑,或带着一种看跳梁小丑般的怜悯,只等万宝楼一声令下,或是萧遥自己无法收场时,便可能雷霆出手,将这个搅局的狂徒碾成齑粉。
无形的杀气,混杂着浓重的质疑,在奢华的拍卖场内弥漫、发酵,几乎要将空气点燃。护卫们的手,早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兵刃之上,灵力隐晦流转,只待管事一个眼神。
风暴的中心,萧遥却仿佛置身事外。
他脸上非但不见丝毫慌乱,甚至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依旧是那副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懒散模样,微微佝偻着背脊,仿佛周遭剑拔弩张的气氛、足以压垮心神的恐怖压力,不过是春日午后扰人清梦的几声蝉鸣。他甚至有些无聊地抬手,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动作随意得如同在自家后院晒太阳。
“呵……”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从他鼻腔里逸出,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嘲弄,又像是纯粹觉得眼前这场景有趣。
钱管事脸上最后一点虚伪的客气也消失了,声音沉冷如冰,每一个字都像裹着霜:“这位道友,报价已定,规矩不可废。若无相应资财交割,便是存心戏耍我万宝楼,后果……你当自知!”话语中的威胁,赤裸裸地砸了下来。几个气息格外雄浑的护卫,悄然向前踏出半步,封死了萧遥所有可能的退路,冰冷的铁血煞气扑面而来。
“聒噪。”
萧遥终于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目光掠过钱管事那张绷紧的脸,掠过那些杀气腾腾的护卫,最终扫过全场一张张或紧张、或戏谑、或等着看好戏的面孔。他撇了撇嘴,仿佛嫌弃这流程太过麻烦,耽误了他喝茶的时间。
然后,在无数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注视下,他慢悠悠地抬起手,伸进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毫不起眼的旧道袍怀里。那动作,随意得如同街边小贩从油腻的围裙兜里掏出一个刚出炉的芝麻烧饼,毫无仪式感,更无半分对那“一亿五千万”应有的敬畏。
一阵悉悉索索的摸索。他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似乎那袋口有点紧,或是被什么杂物缠住了,显得颇不耐烦。这细节落入众人眼中,更是坐实了“装腔作势”的判断,不少人嘴角的讥诮弧度更大了。
终于,他手指勾住了什么,往外一带。
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边角甚至磨损得起了毛边的旧储物袋,被他两根手指随意地捏着,暴露在璀璨的灵光灯下。
“嘶……”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被更大的哄笑和鄙夷声淹没。
“就这?破布袋子?”
“哈哈,这就是能装一亿五千万的宝贝?”
“怕不是装满了石头来充数吧?死到临头还敢耍花样!”
那储物袋实在太旧,太普通,上面连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都欠奉,扔在大街上恐怕连乞丐都懒得弯腰去捡。与这富丽堂皇、珍宝云集的万宝楼拍卖场,形成了最刺眼、最荒诞的对比。
萧遥却浑不在意那些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嘲讽声浪。他甚至没多看那储物袋一眼,两根手指随意地捏着袋口,手腕就那么轻轻一抖。
如同丢弃一件真正的垃圾,如同拂去肩头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灰扑扑的储物袋划过一道毫无美感的弧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力道,朝着高台之上,那位脸色已然铁青的钱管事抛了过去。
“喏,”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点鼻音的单音节词,从萧遥口中飘出,清晰地回荡在陡然安静了一瞬的拍卖场里。
“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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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极品灵石”山
灰扑扑的储物袋在空中翻滚,像一个拙劣的玩笑,牵动着所有人的视线。
钱管事心中鄙夷已如沸水翻腾。他活了上百年,执掌万宝楼拍卖场多年,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巨富豪客没见过?眼前这破袋子,简直是把他和万宝楼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他甚至能感觉到来自天字一号包厢和几大势力方向投来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那目光让他如芒在背。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必须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念头闪过,他强压着立刻下令将萧遥格杀当场的冲动,阴沉着脸,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耐与轻蔑,伸手凌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吸力精准地攫住了那飞来的储物袋,将其稳稳摄入掌心。入手粗糙,布料低劣,还带着点灰尘的触感,更坐实了钱管事的判断——垃圾!他几乎要冷笑出声,准备立刻将这破袋子连同里面的“破烂”一起摔在地上,然后宣布将这狂徒拿下。
然而,流程终究是流程。万宝楼能屹立不倒,靠的便是这看似繁琐却滴水不漏的规矩。钱管事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滔天怒火,调动起一丝神识,带着一种如同检查茅坑石头的极度厌恶和不耐,朝着那破旧储物袋粗糙的袋口探去。
神识触入袋口禁制——那禁制弱得可怜,如同纸糊,一触即溃,更显寒酸。
下一瞬,钱管事脸上的所有表情——鄙夷、愤怒、不耐、阴沉——瞬间凝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九天玄冰冻结!
他那双精明的绿豆小眼,在不到千分之一个刹那的时间里,猛地扩张到了极限!眼白瞬间被无数暴起的血丝爬满,眼球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向外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眼眶的束缚,弹射出来!
“呃……嗬……”一声短促、怪异、仿佛被无形大手扼住了喉咙的抽气声,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里挤出。
他整个人如同遭受了五雷轰顶,浑身难以遏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颤抖是如此猛烈,以至于他精心梳理的胡须都在疯狂抖动,托着储物袋的手更是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残叶,几乎拿捏不住那个被他视为垃圾的破袋子!
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金纸。但这惨白只维持了不到一息,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狂潮般的红晕,猛地从他脖颈窜起,瞬间席卷了整个脸庞,甚至蔓延到了耳根!那是一种因极度震惊、狂喜、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惧而导致的充血!
“管……管事?”旁边侍立的助手被钱管事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化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搀扶。
钱管事却猛地一挥手,动作僵硬而狂躁,直接将助手推开数步。他死死攥着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青筋在惨白又通红的皮肤下虬结暴凸,仿佛那不是储物袋,而是他溺水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的喉咙剧烈地滚动着,吞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唾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凸出的、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手中的袋子,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贪婪、狂喜,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