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这样平静,明轻就越害怕。
他宁愿她大吵大闹,也不想要见她这样安安静静,这就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是一种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压得人喘不过气。
“阿因,”明轻无奈一叹,近乎哀求:“我只想要你健康,好在医生说,你的身体并无大碍,生孩子本来就会伤元气,你的身体不好,我们不要,好吗?”
南烟心猿意马,思绪飞远,想起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情。
那时候,她为了补贴家用,会每天出去捡垃圾。
她时常会被同学们认出来。
她的童年,被笼罩在同学们的讥笑中。
她每天都在憎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强大一些?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话?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
她不断提醒自己,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
那时候,她整日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遇到熟人。
当时,南烟心里天大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不要被同学遇到。
她时常做噩梦,梦里全是讥笑,那笑声很大,扯的脑袋疼。
有一段时间,她又庆幸,因为这些自卑时刻,她暂时忘了七岁时那恐怖的雨夜。
小孩的记性,好像没有那么好,如果不是今天,她大概已经忘记,忘了那些局促窘迫的时刻。
明轻见南烟一直心不在焉的,以为她又病发。
他不停地唤着南烟的名字,眼睛通红,身体和声音也止不住颤抖。
明轻无论怎么喊,南烟就好像听不见一样,一动不动的。
明轻抱起南烟,俯身吻上她的唇。
他那么热烈的吻,也没能唤醒她。
南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忆着当年。
她记得云城,从狭小的出租屋一直往外走,上了台阶,是一个小型烟厂。
拾级而上,来到一个很大的垃圾坑里,四周都没有人,这里不会有她的同学。
那时候,这里竟然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然而她还是做噩梦,梦见这里,梦见她被关在那个垃圾坑里,怎么也逃不出来。
她想喊,却发现,她不知道该喊谁。
没有人会来救她的。
许多许多这样的可怕时刻,有时候并不是梦,好在她都逃出来了,连那次垃圾车伸进来,她也逃过了。
思绪飞到给父亲送饭的时光里。
她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天是一个太阳很烈的正午。
她给父亲送完饭后,不再想回学校去了。
因为学校里都是嘲笑、讥讽,她不想去面对。
她独自往父亲上班的地方旁边的那座山走去。
她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要藏起来,只是想山顶的风,将自己吹干净。
山间的小路蜿蜒,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与灌木丛。
她想,大自然是公平的,它不会嫌弃自己。
却在爬山过程中,不小心落到一个粪坑里。
那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连怎么爬上来都忘了。
可当她从粪坑里爬上来后,她不再惧怕去面对那些嘲讽。
她回家洗澡收拾后,就去了学校。
连学校里同桌的嫌弃,她也不觉得难过。
可是,她就是不明白,她明明该一直坚强,怎么好像总是脆弱呢?
七岁的夜晚、八岁的粪坑、九岁的蚊香点燃棉絮、十岁的人贩子、十一岁的失控汽车、十二岁的滚落楼梯……
那么多次,她都与死神擦肩而过,就好像是幽灵,她被一直纠缠着,好在她活下来了。
便没什么可怕。
后来她才知道,不是不可怕,只是年纪太小,不懂得害怕。
只是因为记性不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