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小时候有个弟弟。
那孩子才四岁，就在山里被野兽咬死了。
姥姥常说：“如果我早点下工回来，说不定就能发现他没回家，是不是还能救下他……”
这件事成了她心头永远解不开的结，在她去世的那一刻，都在惦记着这事儿。
还说过她15岁那年，就被叔叔婶子卖给傻子做“媳妇儿”。
那三年，她过得像牲口一样，被打、被骂，甚至连腿都被打断。
她拖着伤腿，拼死逃出来，一路乞讨，最后被姥爷救下，才结束了流浪的日子。
后来跟姥爷结了婚，才终于有了个自己的家。
她脚上的伤，也就是那时候落下了病根，后来走起路来一直是一瘸一拐。
人老了，爱念叨过去。
每次讲到这些，姥姥的眼泪总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弟弟的死，和被卖去折磨的三年，像心魔般缠着她，让她一想起来就痛彻心扉。
此时，她才终于明白了，前世小豆豆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早有预谋！
那时候的农村的老思想就是，家里的男丁才能继承财产。
只要小豆子死了，那他们这一房就相当于绝后了。
孟大刚夫妻就可以直接吃绝户了，至于孟春迎，年纪不小了，可以留在家里干活，再养两年还可以卖了换点“彩礼”，简直一举两得。
两个孩子的悲惨命运，就这么被这对夫妻安排的明明白白。
如果她没有出现，她们还会按照前世的命运发展下去。
“公安同志！”楚墨染踏前一步，声音低沉说道：“您听到了吧？王秀芝想害小豆子是早有预谋了。”
李国安也不傻，从刚刚王秀芝心虚的表情来看，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他眼神微冷，转头看向高庆祥，“高队长，这件事的性质非常恶劣，我需要带王秀芝回公社调查。”
高庆祥点点头，表情也凝重起来：“李同志，这事就麻烦你们公安处理了，有啥需要，我们队里会全力配合。”
李国安从衣兜里掏出一副手铐，走到王秀芝面前：“王秀芝，你涉嫌蓄意谋害，跟我回去接受调查吧。”
“啊？！不、不要……同志，我、我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回吧！”王秀芝一听“蓄意谋害”四个字，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不住地磕头，头磕得“咚咚”响。
她一边哭嚎，一边扯着嗓子喊：“大刚！大刚你快说句话啊！救救我，我不想被带走啊！”
可孟大刚这会儿早缩在一旁，像个鹌鹑似的，一动不敢动。
他平日里在家对女人孩子横得很，此刻面对公安，怂的要命，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威风！吓得浑身发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姓孟的，你个窝囊废！”王秀芝哭喊着，挣扎着。
李国安冷哼一声，直接将她拎了起来，把手铐咔哒一声扣上。
处理完王秀芝，他又转头看向楚墨染，“楚知青，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还两个孩子一个公道的。”
楚墨染点头，“多谢公安同志，另外，我准备收养孟春迎、孟子钦姐弟两个，我希望孟大刚将他们父母留下的一百块钱抚恤金，如数交还给孩子们。还有，这次孟子钦被打伤的医疗费，共计四十二元，也该由他们负责。”
“应该的。”
李国安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孟大刚，语气陡然一冷：“孟大刚，你听清楚了没？这钱是孩子爹妈命换来的，你赶紧还给两个孩子，还有孩子受伤的医药费，你们夫妻闹出来的事，就该你来承担！”
孟大刚面如土色，额头冷汗涔涔。
在公安到来前，他还硬着脖子想赖账，如今见王秀芝被手铐铐住，拖得像条死狗，他哪还敢吭半个“不”字？
“我……我这就去拿……”他声音发颤，腿软得几乎迈不开步。
王秀芝瘫在地上，眼见自己人财两空，心里那口气翻腾得厉害，眼前一黑，竟“噶”的一声，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李国安冷眼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高队长，我是骑自行车来的，带不了人。能不能麻烦队里安排辆牛车，把她送回公社？”
“行。”高庆祥点点头，随即朝人群中招了招手：“小柱，去叫春生叔，让他把牛车赶过来。”
“好嘞！”人群中一个年轻人应声跑远。
不一会儿，孟大刚战战兢兢地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沓皱巴巴的零钱。
他哭丧着脸把钱递给李国安：“公安同志，我家就这些了……再多的真是没有了。”
李国安没有伸手接，而是看了楚墨染一眼。
楚墨染微微颔首，接过钱，低头仔细点了数：“一共一百二十二块三毛，还差十九块七毛。”
高庆祥皱眉，看向孟大刚：“剩下的钱，等交完公粮分红时，我直接从你家份额里扣，给楚知青。你有意见吗？”
孟大刚头点得像捣蒜，哪敢说半个不字：“没……没意见……”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李国安看向高庆祥，“高队长，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先回公社了。”
“好，李同志，辛苦你跑这一趟。”
等牛车到后，李国安便跟着牛车带走了王秀芝。
高庆祥转头看向楚墨染，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楚知青，”他语气也认真起来，“这笔钱，大队会一直监督着的。希望你说到做到，好好照顾小豆子姐弟，别辜负了队里对你的信任。”
楚墨染点头，眼神坚定如磐石：“大队长，我会的。我随时接受监督。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们饿着、受委屈。”
高庆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原本他还在心里怪楚墨染太多事，未经他同意就报了公安。
这会儿他又有些庆幸，好在她当机立断，把这祸患扼杀到了萌芽中，若真等闹出人命，怕是他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