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的气氛在此时达到了高潮。
念薇医院仿佛也在这阵春风里得到了新生。
院里的梧桐树抽出了新芽,嫩绿的新叶在春风里打着卷儿,像一串串未及展开的翡翠风铃。
1号特护病房的窗棂上忽然停来只衔泥的燕子,蓝白条纹的被单被风吹得鼓起来,像片扬起的帆,裹挟着消毒水与丁香花的混合气息。
"新郎官来喽!"
李向南站在庞卫农身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笑着跟他一起拍门,“卫农可不容易啊,我看是直接把门打开吧!”
“咯咯咯!”
门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林楚乔带着女知青和女医护们堵在门口,辫梢系着用柳条编的绿头绳,发间还沾着晨露。
丁雨秋和宋怡已然把丁香从床上扶起来,往她身后塞了两个大枕头撑着。
“楚乔,鞋,鞋藏好了没?”丁雨秋又问。
“早就藏好啦,放心吧!你们两候着,我跟少文、小青堵着他们!”林楚乔满脸的兴奋。
宋怡担心道:“你们几个行不行啊?”
“保准行!”林楚乔说完,便朝门缝里喊道:“红包呢,我们人可多着呢,没有红包可没有诚意啊!”
“哈哈哈!”外头响起一阵笑声。
李向南伸手拍了拍庞卫农的肩头,“快,塞红包!”
“好!”
羞涩的庞卫农早已满脸通红,回身跟宋子墨要了自己的挎包,从里头攥出一叠红包,那是用红纸裹的粮票、糖票,院子里的医生凑的全国粮票,可一返身,周围瞧热闹的病人和家属早把房门给堵住了。
"让让,让让!"他急得直跺脚,那双李向南借给他的皮鞋仿佛有点大。
“我们也讨个彩头,哈哈!”人们站在门边喊着。
“都有都有!”
今天的新郎官大方不已,伸手就撒出五个红包,“是钱还是票,那就看你们运气了,哈哈!”
“谢谢新郎官!”众人笑着跑开。
庞卫农这才在王德发的左右开弓之下重新挤到门口。
“楚乔,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先给你五个红包!”
“不够不够,还不够!”
庞卫农从门缝底下塞了五个进去。
“卫农,你娶丁香没诚意啊?”
“少文,你也来啦?”庞卫农心头一喜,忙又塞了几个进去。
“卫农,你要是再小气,我可把你大半夜在知青点外学猫叫的事情说出去啊!”
“方青?你也来了?”庞卫农心头一震,又大方的撒出去六七个红包。
他回身一伸手,宋子墨朝他摇摇头。
望了望手里只剩下四个红包,他索性全塞进屋里,“我全给你们了,我手里没了!姑娘们,我能进去了不?”
女孩子们笑作一团,门很快闪开条缝。
嗵!
庞卫农像头刚耕完地的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床前,险些绊倒在搪瓷痰盂上。
“哎哟,你这也太急了吧?”站在他身边充当人肉沙包的王德发都没来得及跟上脚步。
“哈哈哈!”众人笑作一团。
一片笑声之间,庞卫农羞赧的好像当初那个初见丁香的少年,可今天,他却拥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勇气,大声喊道:“媳妇儿,你今天真美!”
穿着红色秀禾服的丁香端坐床间,宛若人间天使。
人们的笑声骤止,无数双眼睛落在一站一坐的新人身上,眼底里逐渐湿润。
“找鞋,快找鞋!”林楚乔擦了擦自己的泪提醒李向南他们。
“对,大伙儿快找找!”李向南也很快正色起来。
众人在屋里找了一通,还是王德发眼尖,在窗帘后头的顶上瞧见了那双红鞋,“娘嘞,你们谁藏的?也太高了吧?”
红鞋是一双绣花鞋,在踝部又加了一条丝绸衬带,上面绣着并蒂莲。
“我帮你!”林楚乔托着鞋在丁香身旁坐下,红着眼帮她穿鞋。
可她咳得厉害,手帕上洇着星星点点的血,却偏要自己系鞋带,十指瘦得像竹枝,怎么也拢不住绸缎带。
"慢些……"庞卫农单膝跪下,粗粝的拇指蹭过她手背的淤青,那是长期输液留下的针孔,像雪地上绽开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