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愣他娘一看这架势,心里头又气又急。
她能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
可眼下儿子的小命就悬在裤腰带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你们这些黑心肠的!见死不救啊,天打雷劈啊!”
她哭嚎了一嗓子,可那声音很快就被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给吞了。
她一咬牙,也不知从哪儿来的牛劲儿,一个人又拖又拽,又拉又抱,硬是把李二愣那死沉死沉的身子骨,一点一点地蹭到了牛车上。
等把李二愣安顿妥当,她自个儿也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屁股瘫坐在车辕上,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儿。
老杨家男人这才不吭声地抄起鞭子,在空中虚甩了个鞭花,老黄牛地叫了一声,拉着沉甸甸的牛车,吱吱呀呀地朝着村外头颠簸而去。
李二愣他娘坐在车上,死死搂着不省人事的儿子,那哭声就跟那车辙印子似的,越拉越长,渐渐听不见了。
牛车拐过村口那条土路,影子都瞧不见了,可院子里的人堆却没立马散开。
刚才那股子紧张和压抑,像是被一阵风吹跑了,反倒是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和骚动。
人们三三两两地凑到一块儿,勾肩搭背,嗡嗡嗡地议论开了。
村西头那棵老槐树底下,几个游手好闲的汉子正扎堆儿。
“要我说啊,这李二愣小子,平日里蔫坏蔫坏的,净干些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缺德事,这回啊,是老天爷都睁不开眼了,特意派条蛇来收他!”
“可不是咋的!”
“你们还记不记得?去年秋后,他偷了张寡妇家晒谷场的谷子,被张寡妇当场拿住,他还倒打一耙,说张寡妇勾搭他,硬是把张寡妇气得背过气去。”
“这种事,他干得还少?”
“还有还有,上回我家二娃子在河沟里摸鱼,好不容易摸着条半斤重的大鲫瓜子,被他看见了,二话不说就抢跑了,还把我二娃推了个仰八叉,脑袋都磕破了!”
“我找他理论,还扬言要砸我的锅!这种人,遭报应那是早晚的事儿!”
这几个人你一嘴我一舌,把李二愣平日里的那些烂事丑事,一件件一桩桩地抖落出来,越说越来神,越说越解气。
在另一处墙根底下,几个半大不大的毛头小子,正围着一个刚从李二愣家院子里里外外侦查完毕,跑回来的伙伴,七嘴八舌地打听着新鲜事。
“二狗子,二狗子,你真看见那蛇了?有多大个儿啊?”
“那还用说!”
名叫二狗子的小子,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兴奋劲儿,张开胳膊比划着:“老粗了!比我这胳膊还粗一圈!绿油油的,脑袋是三角形的,还吐着红信子,我的娘,老吓人了!”
“那李二愣被咬哪儿了?是不是当场就嗝屁了?”
“咬腿上了!没当场死,不过我看也悬乎,他那脸都成猪肝色了,嘴里还吐白沫子呢!”
“活该!谁让他上次抢老子的弹弓!”
一个小个子男孩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就是!他还踹过我家大黄狗呢,踹得大黄好几天都夹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