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五就这么大马金刀地歪在炕上,跟个大爷似的,眯着眼睛,任由林云舒上上下下伺候着,时不时从鼻孔里发出一两声含糊不清的哼哼唧唧。
林云舒心里头其实是把这赖五的祖宗十八代都从坟里刨出来骂了个遍,恨不得一盆开水泼死这个臭男人。
这臭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让人作呕的窝囊废的酸臭气和让人反胃的霉味儿,每次应付他,都像是硬生生吞了好几只绿头大苍蝇一般恶心难受,让她想吐。
可眼下,为了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活下去,为了能从他那儿抠出一点买命钱,她也只能强忍着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恶心劲儿。
光靠在地里头刨食挣那几个可怜巴巴的工分,别说报仇雪恨了,能不能填饱她那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都是个大问题。
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她要看着马卓和张显菊倒霉!
过了约莫一袋烟的工夫,赖五才心满意足地从炕上爬起来,随手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子,像打发乞丐一样扔在炕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赖五前脚刚一走,林云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扇刚被赖五踹过的破木门,又被人更加粗暴地哐当一声推开了。
这回,呼啦啦一下子涌进来五六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糙汉子,把本就狭小的茅草屋挤得满满当当。
这些人,也都是村里头出了名的不务正业的闲皮懒骨,刺儿头混混,平日里不爱下地干活,就喜欢凑在一块儿喝酒赌钱,打架斗殴,惹是生非,是村里的一大祸害,连村干部都拿他们没办法。
为首的一个,是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壮汉,脖子上还有条从耳朵根一直延伸到锁骨的狰狞刀疤,看着就让人心头发怵。
大家都管他叫黑七,是这群混混的头儿。
“林妹子,在家呢?哥几个闲得蛋疼,手头痒痒,过来找你耍几把乐呵乐呵!”
黑七嗓门洪亮得跟打雷似的,一进屋就扯着嗓子嚷嚷开了。
林云舒一看来的是这群更不好惹的煞星,赶紧换上一副更加谄媚、更加卑微的笑脸,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哎哟喂,是七哥和几位大哥大驾光临啊!”
“快请坐,快请坐,屋里头简陋,怠慢了各位大哥,可别嫌弃啊!”
她手脚麻利得像只训练有素的猴子,赶紧把屋里那张唯一还算结实的、桌面坑坑洼洼的破桌子用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胡乱擦了擦,又从墙角搬出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小板凳。
这些糙汉子也不客气,一个个大马金刀地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黑七从怀里摸出一副油腻腻的牌九“哗啦”一声扔在桌上。
“老规矩,林妹子,你机灵点,帮哥几个在外头放放风,盯着点动静,别让那些爱管闲事的狗腿子,尤其是钱保国那老东西派来的人给搅了局。”
“要是出了岔子,哥几个可饶不了你!”
黑七一边熟练地洗着牌,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林云舒吩咐道。
林云舒哈着腰,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连连点头称是:“是是是,七哥放心,小妹我一定把风放好,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屋里头,很快就烟雾缭绕得跟失了火似的,劣质烟草燃烧产生的呛人气味熏得人直咳嗽,眼睛都睁不开。
这种屈辱不堪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好些天了。
自从那次被王猴子那畜生糟蹋了之后,她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彻底放下了读书人那点可笑的矜持和廉耻之心。
她发现,原来当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比当一个循规蹈矩的好人,更容易活下去。
用这种出卖身体和尊严的不要脸法子,倒是比她累死累活地下地干活来钱快得多,也轻松得多。
虽然有时候也得受点皮肉之苦,但总比饿死强。
虽然名声是彻底臭大街了,比村口那人人掩鼻的粪坑还臭,但她林云舒早就不在乎了!